潘母一大早便去了里正家,但未寻到里正,回家见到黄皮子似乎想与女儿行淫乱之事,闹了一场,黄皮子悻悻然去睡觉。
潘母思来想去,打是打不过黄皮子,退亲也不可能,还欠着黄家的钱,只要一提退亲,黄家就要上门逼债,她心一横,便径直前往县衙去。
黄皮子起床后,转悠了一圈,发现潘母和青莲都不见了人影。他一脚踢开柴房的门,见潘巧儿还在呼呼大睡,二话不说,将人拖起来,粗声粗气骂道:“懒得像头猪!快做饭去,你嫂子饿了!”
潘巧儿昨晚挨了许多鞭子,疼得一宿没睡着,早上又打又闹,刚刚迷迷糊糊才睡过去。突然被人拽着头发拖下床,疼得吱哇乱叫。待清醒一点后,见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叉腰喝骂她,吓得直往后缩,哭喊道:“娘,娘你快来救我呀!”然而无人应答。
黄皮子给了潘巧儿两个大嘴巴子,骂道:“死丫头,做饭去,老娘饿了!”潘巧儿肿着脸,哭都哭不出来。她没想到,睐娘和青萍的遭遇会有一天落在她身上。从前她们对睐娘她们就是如此,非打即骂,不给饭吃,整天逼着去干活。
“你、你到底是谁?”潘巧儿不甘心,肿着泪眼怒问。
黄皮子上前一脚踹过去,骂道:“因果报应,都不懂!滚去烧饭,日子还长着呢。”
潘巧儿想到睐娘,不可思议地愣在当场。她心想,睐娘不是早就快死了吗?去了那种地方,怎么还能活?黄皮子拿出鞭子,潘巧儿吓得连滚带爬地去了厨房,心里骂个不停,口中却不敢发出一声。
潘仁昨晚跑了出去,在王寡妇家睡下。一晚上都在想两天前他去赌坊的事情。平日他赌输了,身上的钱也就回家,有人说赌坊老板长得和他的新夫人很像,说不定就是老板妹妹,大家起哄他是赌坊老板舅老爷,开始他赢了一些钱。后来他输了,那人却大方地赏他五两,出手阔绰。他喝了酒很快输光了五两银子,因着醉酒他被众人捧着稀里糊涂地签了借条。那人还拍胸脯说,以后他和赌坊老板就是一家人了,只要他妹妹说一声,这债就免了。
潘仁也不是傻子,咂摸出不对劲后,去找那姓黄的,竟找不到人了!他一个秀才,从小被人夸作神童。本该一直向学,只可惜明末天气无常,夏日蝗虫过境,再加干旱,家中百十亩良田收成惨淡。朝廷抗击建虏、剿匪,税赋一年比一年多,他家已供不起他继续读书。后来只能在言家账房做杂事,挣钱养家糊口。
与南宫秋勾搭上以后,常得些南宫秋的贴补,日子勉强过下去。南宫秋被送入京城后,他娶了睐娘,后又失去活计,无所事事,便慢慢沾染上了赌博。平日钱少,也不会有人肯借钱于他,只是小赌。这次欠了五百两,新媳妇实在吓人,他怕人追债,想着只有跑路了。
潘母想带着儿子一起去县衙告儿媳忤逆,她又回转村子找儿子。不论大明还是大清,殴打婆母都是重罪。此时潘仁还在王寡妇家,想着如何让这女人给他弄些盘缠。而潘母已顾不得辱骂王寡妇勾引她儿子,便将儿子拉到一边,将自己计划去县衙告状的事情说了。
潘仁眼前一亮,柳暗花明呀!他正愁欠了赌坊五百两,正好可以趁此敲亲家一笔。
潘母和潘仁去县衙击鼓鸣冤。新任知县姓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正想做出一番政绩来。听到堂下母子哭诉儿媳新婚之夜将老人和丈夫鞭打得遍体鳞伤,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一拍惊堂木,扔下一根签子,“将人带来!”
两名衙役应是,带着锁链而去。
黄皮子正就着昨天酒席剩菜,喝了半坛老酒;青萍正翻箱倒柜找小姐以前的嫁妆,可恨大多数都被潘家人变卖得干净。只在巧儿房里搜出两支小姐以前戴的珠钗和小姐画的几幅刺绣花样子。
潘巧儿见青萍要拿走她的珠钗,急红了眼,上前抢夺:“这是我娘给我的嫁妆,还我!”
青萍被她一推,摔倒在地。黄皮子在外听到声响,看见潘巧儿手里的珠钗,眼里放光。带着酒气,上前将珠钗抢到手,顺手将潘巧儿踹翻在地。黄皮子将珠钗塞入怀中,又自顾自去隔壁喝酒了。他知道村里的里正早就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来管事。
潘婆子和潘仁不见了,黄皮子毫不在意。他想着过一两天,拿了借条来,将潘家屋舍收了,潘巧儿卖于怡红院,还可得一笔银子。想及此,他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衙役拿着锁链往潘家而来,青萍和黄皮子一无所知。
青萍爬起来,拿起潘仁往日抽小姐和她的鞭子。潘巧儿吓得面无人色,求饶道:“别,别打我!”
青萍一步步向潘巧儿走去。潘巧儿喊道:“打睐娘的是我哥和我娘,我可没打你们!卖你们也是我娘的主意。你,你别过来!那簪子都是我娘给我的!”
青萍“呵呵”冷笑:“自从小姐进了你潘家,你撺掇你娘对我家小姐各种折磨,每日只给一碗粥,我只得半碗。说什么,不饿死就行。又说让我家小姐为你攒嫁妆多做刺绣,日夜不得歇。冰天雪地,硬逼着我和小姐去河里为你洗被子,害得小姐的旧疾复发,差点病死!”
“啪”一鞭子抽在潘巧儿身上,潘巧儿起身想逃,青萍先一步将门关上。屋内很暗,青萍的鞭子好似长了眼往潘巧儿身上招呼。
“啊——”潘巧儿的惨叫声让青萍十分舒畅。若不是潘家母女苦苦相逼,小姐何至于绝望上吊自杀。只剩半条命的小姐竟还被这狠毒的母女卖入勾栏院。
想起以前种种,青萍眼里冒火,手中鞭子挥得“呼呼”生风。潘巧儿在房里东躲西藏,桌凳等物替她挡了不少。她恐惧地不断想往门口冲去。终于被她冲出了门,她往院子外跑,一边嚎叫:“青萍要杀人了_”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皮子,快跑!有人将你告了,衙门的人正来抓你们!”之前,睐娘曾知会县尉,说她要报复潘家,让他不要管。可是县令发火,县尉拦不住也不敢拦,便叫了个街上小混混提前来通知黄皮子。毕竟睐娘是陈大人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黄皮子本就是混江湖的,听说衙门来拿人,酒醒了大半,大吼一声:“衙门来拿人了,青萍快跑!”
说完,他脚底抹油,往门口冲去,正巧一个人挡在他身前。他抬脚就将要逃出去的潘巧儿踹到一边,自个儿逃了。
潘巧儿本已逃到院门附近,被这一脚踹得“哎哟”一声,坐在地上。她已听到衙门来人抓黄皮子,不由得大喜。青萍手拿鞭子正追在她后面,只因腿脚不便,慢了几步。
潘巧儿伸手一抓,将青萍绊倒在地。她一身鞭伤,火辣辣地疼,所有的疼痛化为手臂的力量。她死死抓住青萍的脚,喊道:“别想走!你们打伤婆母,违反孝道,衙门抓住你们,必判你们个斩立决!”潘巧儿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狠厉之声划破院子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