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一幅摹本居然有人舍得下这般血本装裱?所以婆子们看了蓝田玉装饰的画作,马上就认为是二奶奶要的东西。
说来也巧,几个没触摸画卷的婆子急急忙忙地搬箱子去后门,就看见前面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挎着包袱的南宫秋。
南宫秋此刻实在不好受,前面是言家家奴,后面是言家婆子。她脚趾抠地,低头闪在路边,想等她们过去。婆子们本急急忙忙地想将画卷运出去,只怪南宫秋拿着的包袱太惹眼。
几个婆子将装画的大包袱交给门口小厮,就转头来查看南宫秋。她们本以为是南宫家的婆子要私自携带主子的东西逃跑,毕竟这南宫家根本无人主事,没人管。她们只想将那只包袱抢过来,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
南宫秋转头就跑,怕她们追来,只好将包袱砸向她们,包袱被砸在地上。婆子贪财,拿了好处,肯定不会再追她。
果然几个婆子捡起地上的包袱,急急忙忙打开,一看,大失所望,不过几件衣裳,再仔细一看,很是熟悉,有个婆子叫道:“不好,大小姐要跑!”
几个婆子再去追,南宫秋已经跑出很远。南宫家又何止住着这几个婆子,南宫秋不多久被言家的人抓住,还被狠狠的抽了两个耳刮子
睐娘看几个婆子不顺眼,早就自制了痒痒粉,本是想着几个婆子拉稀后,再上点痒痒粉。
她收到字条后,就将痒痒粉跟撒胡椒面似的洒在画箱里。谁要是敢对画箱动手动脚,不出片刻,浑身就跟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叫她抓挠得那叫一个酸爽。
这不,吴婆子当时跟个门神似的,死活拦住潘仁,不让他靠近画箱。嘿,还真就救了这小子,不然他得被痒得怀疑人生。
青萍得知消息,乐颠颠跑去看热闹。好家伙,只见那些婆子跟抽了风似的,上蹿下跳,疯狂抓挠自己,那场面,活脱脱一场 “群魔乱舞”。几个没中招的婆子不管她们,早就抬起箱子跑了。
青萍笑得前仰后合:“哼,老虔婆们,还敢来咱们南宫家撒野,这下遭报应了吧!” 笑够了,她拍拍屁股,回小姐房里去了。
睐娘躺在床上,眼泪哭干了,心里的火却烧得正旺。一想到在姑母家,潘仁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不休,姑母还在一旁纵容,昨晚又听父亲说姑母拿着她写的诗,到处宣扬她对潘仁芳心暗许,她肺都快气炸了。
以前姑母对她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副德行?肯定是潘仁在背后捣鬼!
唉,人对自己所爱之人总是更容易原谅,睐娘也是如此。
睐娘正咬牙切齿,又想着言家婆子进了南宫家后,行为诡异得让人起疑。她们对待姑母,哪像对待主子,分明是在看管犯人。明目张胆地抢嫁妆里的财物,分明是有备而来。
小姐要死要活,青萍知道她劝不动,想着激起小姐几分火气,或许就不想死了,道:“小姐,那些婆子跟发了疯似的,把您的嫁妆翻了个底儿朝天,装画的箱子也不见了!小姐你不能死啊,得将画夺回来,那些画都是你日夜摹出来的,怎么能落入那些人手里。”语气由气愤转变为哀求。
要说这南宫世家藏在香木城的古画,那可是名声在外,不知道多少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据为己有。言家人到底从哪儿得到消息,知道南宫家还藏着几幅稀世珍品的?是爹卖画时买家嘴不严走漏了风声,还是姑母这个 “内鬼” 泄的密?
后者可能性高一些,说到底,刚到姑母家的时候,姑母问起画来,她们如实以告,或许那时候言家人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这倒是冤枉了言家,若不是南宫秋想出这个骗婚的毒计,言家还未起意。睐娘怨姑母,更恨言家。
好在她早有准备。
大婚前,她临摹了所有画作,又找了个手艺精湛的匠人做旧,又在最后一刻把真画轴换到摹品上。就算是行家里手,不仔细瞧,也很难分辨真假。
更绝的是,她把虎刺梅、蝎子草、夹竹桃花粉等磨成粉末,做成痒痒粉一股脑儿洒进画箱。只要有人敢擅自打开箱子,那可就 “中奖” 了。
为了藏好真画,睐娘简直煞费苦心。她把真画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裹得像个木乃伊,塞进密封铁盒。接着,又给铁盒套上几层油纸,再装进一个大瓮,密封得严严实实。最后,把几块石头放进大瓮里,口子用蜡封得密不透风。
那日晚上,睐娘让青萍在伙食里偷偷下了迷药。只是她不知道言家奴仆并不在南宫家用饭,美名其曰他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增加负担的。
等所有人像被点了穴似的,睡得昏天黑地,睐娘和青萍扛着大瓮,幸好画并不重,鬼鬼祟祟来到湖边。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睐娘叹气:“姑母都不靠谱,更别说那还没见过面的夫家了。俗话说,怀璧其罪,咱们咬定卖了画,建宅子,这样才安全。” 说完,望着黑漆漆的湖面,长叹一声,大瓮慢慢沉入水底,好似带着重重危机。
迷药的劲儿还没过,南宫家静得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只有湖水拍打着岸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秘密。黑暗像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将这她们两个瘦弱的身子紧紧吞噬。
大婚第三日。
“爹,您赶紧逃吧!我嫁了人,您就别操心我了。” 睐娘一边咳嗽一边再次焦急地劝道。
南宫斐苦笑着摇摇头:“逃?能逃到哪儿去?如今这天下,都是满人的地盘。你娘上次逃亡落下病根,根本经不起折腾。”
睐娘眼眶一红,抱着爹爹的胳膊撒娇:“爹,我不想嫁,我要和离,我就想陪着您和娘。” 以往只要她使出这招,爹爹准没辙。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睐娘,乖。” 南宫斐轻轻摇头,摸摸女儿的头,女儿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突然,一阵湖风吹开窗户,吹乱了睐娘的头发,南宫斐心疼地关上窗户,帮她把发丝别到耳后。
“要是一家人能永远不分开就好了。” 睐娘小声嘟囔着,眼里满是不舍,她知道他爹已经主意已决。
南宫斐长叹一声:“睐娘,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好好过下去。我已经把你娘托付给你舅舅,还在官府备好了和离书。这事儿,千万别让你娘知道。”
睐娘一听,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好用力点点头:“爹,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要重振南宫家!”
睐娘大婚那日就染上风寒,咳嗽个不停。但她反而更加努力地看医书,又让人找来姚大师,认真请教刺绣技艺。姚大师和她本有师徒之宜,心疼这个聪明的世家小姐,知道她以后要靠这手艺吃饭,这次更加用心教她,但她没想到她这个徒弟技艺突飞猛进,有些地方超过她这个师傅,很多时候,两人在一起,不像师傅教徒弟,而是平辈的切磋。
睐娘心里清楚,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像翠竹一样,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南宫斐心疼女儿,一边四处寻找名医,一边像个寻宝猎人似的,为女儿搜罗各种医书。那点卖画的钱很快被卖得七七八八。他不得不写字画画,拿去售卖。可惜,他这活着的人的书法画卷根本不值钱。
他只好又打起了卖古画的主意。他答应再给潘仁200两银子,不卖画如何能筹集?
潘仁每日露个脸,做出温良恭谦的模样,之后就以寻访名师学友为名,出去鬼混。南宫家也无人有闲暇去管他。
另一边,言家婆子们痒得受不了,一个个脸上抓得像花猫,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为了尽快离开这个 “是非之地”,她们派小丫头火急火燎地去抓止痒药,一边往脸上涂抹,一边骂骂咧咧。
“小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把画抢走?” 青萍气得直跺脚。
睐娘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哼,敢抢我的东西,早晚叫他们自寻死路!”
言家婆子押着南宫秋,大摇大摆地走出南宫府。南宫秋遮着脸。觉得没脸跟弟弟一家告别,灰溜溜地坐上马车,朝着九江府奔去。南宫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一看是大小姐,谁也没敢阻拦。
一路上,言家婆子们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每隔一两个时辰,就痒得嗷嗷直叫。涂了药,只能管一会儿,药效一过,又开始抓挠。
“肯定是那个睐娘在背后使坏!不然怎么就咱们几个倒霉?” 一个婆子一边抓着胳膊,一边破口大骂。
“瞧好吧,我知道那个潘婆子,又狠又刻薄,睐娘嫁入她们家,早晚不死也要脱层皮!”另外一个婆子一边抓痒一边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