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坐落在一片荒芜的山野之中,四周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庙门早已腐朽,半掩半开,门板上的漆色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门楣上依稀可见几个模糊的字迹,似乎是昔日的庙名,如今已被风雨侵蚀得难以辨认。
走进庙内,墙角堆满了残破的瓦砾和碎砖,几尊残破的神像歪斜地立在神台上,面目模糊。
柳凤英见南宫秋和潘仁搂抱在一起,见了她,马上分开。她目光落在南宫秋那张清秀的风韵犹存的脸上,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脑海里却想起了婆婆的嘱托。
出发前一个时辰,公公将柳凤英唤至小花厅,屏退众人,只留她一人。小花厅内,檀香袅袅,几缕青烟在空气中缓缓升腾,仿佛带着几分神秘与压抑。厅外的假山石上,几株菊花正开得灿烂,金黄的花瓣在秋风中微微颤动。
“此去威逼利诱她同意入京为质。切记,不要与她交恶,送她进王府。若她能得王爷青睐,便可为言家助力。威逼为辅,利诱为主。她若成事,我言家自然可成为她的后盾,彼此倚重。”公公细细叮嘱,声音低沉而缓慢。
“到底是月儿的娘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若答应便好。至于潘仁的事,她若答应入王府为妾,便不再追究。至于那个潘仁,嘴若不严,就沉潭算了。”婆婆柳云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冷漠。她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指尖轻轻拨动,仿佛在为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寻求一丝心安。
柳凤英连忙应下,心中却冷笑:卖媳妇儿还说得如此仁义?不过是怕南宫秋如那刘文秀一般得了王爷宠爱,将来对言家不利罢了。她抬眼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你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气量放大些,要以言家百年基业为重,往日的事暂且放一放。”柳云见柳凤英虽点头,却似有不悦之色,便慈爱地拉过她的手,柔声劝道。她的手冰凉而干燥,仿佛一块冰冷的玉石,触感让人心生寒意。
“媳妇明白。”柳凤英听到未来当家主母已确定是她,不由得眉梢上扬,答应得十分干脆。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秋风渐起,庙外的风时而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座破庙的沧桑与孤寂。几片枯黄的叶子轻轻拍打着破损的窗棂,显得格外凄凉。
“大嫂,大喜呀!”柳凤英按下心中的不屑,假作没看见潘仁,大声道。
“喜从何来?”南宫秋不急不缓地问道,脸上并无亲热之色。她目光却透过破庙朽坏的窗棂,望向远处的天空。天边的云层厚重,仿佛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大嫂,天姿国色,才情天下少有,又出身世家大族,如今蜗居在一个小小园子里,实在可惜了。”柳凤英突然大拍马屁,这些话以前她是万万不肯说的。以前想起这些她没有的东西,她能酸出水来,此时,她心里竟是喜滋滋的。容貌好、才情好、家世好又如何?不过是货物上的标签。
南宫秋冷眼瞧着她一副喜滋滋的嘴脸。她心中冷笑,目光却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昏暗的光线透过残破的屋顶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尘土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破窗外的秋风越发凛冽,吹得窗棂“吱呀”作响,仿佛在为她的心境伴奏。
柳凤英见她不接茬,只好自己演下去。
“公公不久就要进京为官了,言家的亲朋故友如今都在京城官复原职。公公回京,必然不久也能飞黄腾达。”柳凤英挑好听的说,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期待。
“与我何干?一群投降派毁了自己的大明,如今不过是沐猴而冠,跳梁小丑罢了。如今个个恬不知耻地去给满人做奴才。真是贱种,明明可以站着,偏喜欢跪着。”南宫秋脸上半点喜色也无,反而讥讽道。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一把利刃,直刺柳凤英的心口。她柳家就是金陵投降官员之一。
“呸呸!大嫂,你说的哪里话。若不是公公讨好满人老爷,你只怕早被掳了去,当东西送给那些京中权贵了。”柳凤英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
南宫秋被噎得哑口无言。
江南之地,敢于反抗的汉人,大都人头落地,妻女被杀或被掳去做奴才。她如能安然度日,靠的是言家的庇护。
南宫秋脸色难看,说不出话来。她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越发阴沉,仿佛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暴雨。
“你娘家不肯投降朝廷,如今不是被烧得精光。多少好东西都没了,你侄女不是靠着我们言家,这大半年也该苦哈哈的。”柳凤英得理不饶人,直戳南宫秋的痛处,她此时不戳,更待何时?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一把锥子,狠狠地剜在南宫秋的心上。
南宫秋眼里的光慢慢暗淡,若南宫家不倒,如何有人敢为难她。听说弟弟南宫斐旧友中还有反清复明之人,她怕引火烧身,一个人苦苦支撑,也不敢回姑苏去。
她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几滴冰冷的雨点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潘仁躲在墙角不敢吭声,脸上被溅上雨滴,也不敢去擦拭,生怕引起言家人的注意。
柳凤英更加得意起来,以前的金凤凰如今被她踩在脚底,败落得如一只落汤鸡。将来她委身为妾,而她是言家当家主母,正室主子,南宫秋在她眼里,不再是什么世家嫡女,而只是一个奴才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更多的得意与轻蔑。
“公公说,你与那潘仁苟且,终是害了自个儿,言家拉你们去沉潭也是正理。不如进京为妾,学那刘文秀,将来你入了亲王府,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小月儿也可沾光,你女婿靠你发达,小月儿腰杆子也硬气。”柳凤英一口气说完,心中舒畅,眼瞧着南宫秋表情龟裂,心中无比畅快。月儿嫁的是柳家,言家柳家世代相交,小月儿一家发达,也就是她娘家发达了。
“呵呵,想卖了我,为你们言柳两家谋富贵,真是好算计!”南宫秋聪慧,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打算。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一把冰刀,直刺柳凤英。
柳凤英没想到南宫秋一听就明白,不好糊弄。
“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嘛。”她讪讪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
“我入府做个侍妾,从此以色待人,做个看人脸色的奴才?”南宫秋气得全身颤抖,“我在这江南之地,你的自家园子,便自害奴唤,每月逍遥,我才没那么贱,要上门去给人侍寝、做奴才!”
“南宫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柳凤英见她油盐不进,不禁怒喝一声,“你与那潘仁之事,婆母说了,你若答应,言家概不追究,你若不答应,便按族规,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