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天宗,丹霞峰。
巨大的丹室之内,热浪滔天。一座高达三丈、铭刻着无数繁复花鸟虫鱼符文的赤红色丹炉(万花朝圣炉)矗立中央,炉内七彩霞光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馥郁到极致的百花异香。炉火并非凡火,而是由地脉深处引来的“地心青莲火”,青白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舔舐着炉壁,温度高得扭曲了空间。
萧炎盘坐在丹炉一侧的控火位上,脸色凝重无比,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双手如同穿花蝴蝶,打出无数道精妙的控火法诀,指尖跳跃着骨灵冷火与本源木灵之火交织的翠绿森白火焰,小心翼翼地引导、调和着狂暴的地心青莲火,使其稳定地包裹着炉内那团不断变幻形态、蕴含恐怖能量的药液精华。
五品巅峰丹药的炼制,对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每一丝火候的变化,都牵动着炉内药性的平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花青萝坐镇主位,亲自掌控着药性的融合与阵法的运转,偶尔瞥向萧炎的目光中,带着越来越浓的赞赏。此子控火之术的精妙与稳定,远超其境界,假以时日,必成丹道巨擘!
然而,萧炎的心神,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他答应了条件,却也将自己与兄弟的命运,暂时系于这丹炉之中。他必须成功!
与此同时,星陨城万药天阁静室。
在洛水不惜本源、日夜不停的往生姹女之力滋养下,在星辰灵髓果磅礴生机的缓慢渗透下,夜玄与苏清雪终于从濒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但伤势依旧沉重,远未恢复。
夜玄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混沌色的瞳孔黯淡无光,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旁边玉床上依旧昏迷、但气息稍稳的苏清雪,看到守在床边、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洛水,看到蜷缩着、气息萎靡的白小纯。
“林动…萧炎…”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如蚊蚋。
洛水连忙凑近,眼中含泪,快速将情况告知:萧炎已前往万花天宗寻求万年石乳,以客卿丹师三十年与协助炼制五品丹为代价;林动真灵之火依旧微弱,全靠九转还魂草与聚灵阵吊命,时间…不多了。
夜玄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兄弟为自己重伤濒死,另一个兄弟为救兄弟甘受束缚…而自己,却躺在这里无能为力!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怒,混合着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在他残破的躯体中燃烧!他不能等!他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
嗡——!!!
沉寂已久的玄天鉴,在他识海深处,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剧烈震动!这一次的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急切!一股灼热到仿佛要将他灵魂焚毁的清光洪流,如同决堤的灭世天河,瞬间席卷了整个识海!
镜面之上,那指向灰色山脉的渴望与恐惧,化作了实质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指引之力!不再是模糊的方向,而是精准的坐标!一个位于那片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山脉核心区域的、具体的点!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同源气息的呼唤,跨越了无尽空间,隐隐与玄天鉴的震动产生了共鸣!那呼唤…苍凉、古老、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呃啊!”夜玄头痛欲裂,玄天鉴的异动牵动了他全身的伤势,但他混沌色的瞳孔中,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玄天鉴的终极指引!以及…那丝同源的呼唤!这或许…是复活丹老、林动,乃至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也可能是…石昊的线索?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坐起,却牵动伤口,咳出大口鲜血。
“夜玄!你别动!”洛水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按住他。
“不…必须…去…”夜玄死死抓住洛水的手,眼神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玄天鉴…指引…地方…”
看着夜玄眼中那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洛水的心在滴血。她知道拦不住他。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林动和苏清雪,又看了一眼重伤濒死却执意前行的夜玄,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凄然,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
“我陪你去!”洛水的声音斩钉截铁,“清雪有药堂照看,林动…我们尽快回来!”
她不再犹豫,小心地扶起夜玄,喂他服下几颗保命的丹药。白小纯也强打精神,跳到夜玄肩头,小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两人一狐,带着满身未愈的重伤,瞒过了药堂执事,悄然离开了万药天阁,租用了一艘速度最快的“穿云梭”,朝着玄天鉴指引的方向——那片被灰色雾气笼罩、被称为“归墟山脉”的禁忌之地,破空而去!
穿云梭内,夜玄靠在舱壁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唯有那双混沌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舷窗外越来越近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灰色山脉。玄天鉴在他识海中疯狂震动,清光灼热,那丝微弱的同源呼唤也越来越清晰。
归墟山脉,终年笼罩在死寂的灰色雾气之中。雾气并非水汽,而是一种蕴含着淡淡湮灭气息的能量,能侵蚀生机,干扰神识。山脉之中,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粘稠缓慢。空间极不稳定,细小的黑色裂缝如同伤疤般随处可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
这里,是天墟界着名的绝地之一,传闻与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有着某种联系,生灵勿近!
穿云梭在归墟山脉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山谷降落。再往前,狂暴的空间乱流和灰色湮灭雾气足以撕碎任何飞行法器。
夜玄在洛水的搀扶下,艰难地踏上这片死寂的土地。脚下是灰黑色的、布满孔洞的奇异岩石,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和湮灭气息,吸入肺中,带着针扎般的刺痛。玄天鉴的震动达到了顶点,清光如同指路的明灯,在他识海中投射出一条蜿蜒曲折、避开空间裂缝的路径,直指山脉深处。
“跟紧我…”夜玄的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他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催动残存的混沌玄力护住自身和洛水,按照玄天鉴的指引,一步步踏入灰色的迷雾之中。
路途凶险异常。无形的空间裂缝如同隐藏的利刃,若非玄天鉴预警,两人早已被撕碎。灰色的湮灭雾气不断侵蚀着护体玄力,消耗巨大。更可怕的是,死寂的山脉中,偶尔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和扭曲的幻影,冲击着神魂。洛水全力催动往生姹女之力,淡紫色的光晕笼罩两人,抵御着幻象和神魂侵蚀。
不知走了多久,穿越了多少危险的区域。就在夜玄感觉残存的力量即将耗尽时,眼前的灰色雾气骤然变得稀薄。
他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山脉核心的、巨大的环形山谷!
山谷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恐怖景象,而是一片相对平静的、由黑色晶石铺就的广场。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古老石碑!
石碑高达十丈,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布满裂痕的暗灰色材质构成,散发着苍凉亘古的气息。石碑表面,铭刻着无数复杂玄奥、仿佛蕴含大道至理的纹路,但这些纹路大多已断裂、模糊。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碑顶端,斜插着一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物件——那形状,赫然与夜玄识海中玄天鉴核心融合的青铜断刃(往生钥碎片)同源!只是体积大了无数倍!
而石碑正面,几个残缺不全、却散发着无尽悲怆与威严气息的古老妖文,依稀可辨:
“往…生…殿…墟…”
嗡——!!!
就在夜玄目光触及石碑和那截巨大青铜断刃的瞬间!
他识海中的玄天鉴本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般炽烈的清光!镜面疯狂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似乎要将他整个灵魂都拉入镜中!
同时,那截巨大的青铜断刃,仿佛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微微震动起来!一股苍凉、悲壮、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呼唤,如同潮水般将夜玄淹没!
“呃啊——!”夜玄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数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
无尽的仙魔战场…崩塌的青铜巨殿…染血的破碎战旗…一道顶天立地、手持巨斧的模糊身影发出不甘的怒吼…还有…一个浴血奋战、周身环绕着十口洞天的少年身影(石昊?)在破碎的时空中沉浮…
“夜玄!”洛水惊恐地扶住几乎瘫倒的夜玄。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归墟山脉猛地一震!环绕山谷的灰色雾气剧烈翻腾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意志,带着极致的冰冷与贪婪,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锁定了山谷中的不速之客!
玄天鉴的终极指引之地,隐藏着往生殿的废墟之秘,也惊醒了沉睡于此的…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