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泉畔,三股强大的气息交织升腾。苏清雪静立如冰峰,涅盘后的冰魄剑意内蕴生死轮回的玄奥,丝丝寒气在她周身流转,将空气中的尘埃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瞬间被泉水的生机融化。洛水则慵懒地靠在一块断壁上,朱砂色的衣袂无风自动,气息幽深似海,妩媚的眉眼间一片沉静,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唯有偶尔流转的眼波,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夜玄盘坐于地,混沌玄力在新生玄脉中奔腾如龙,玄丹三重巅峰的气息圆融凝练,正以玄天鉴推演之力,反复锤炼着那融合了守护与不屈意志的混沌剑意。
白小纯蜷在洛水脚边,雪白的毛发在生机滋养下恢复了光泽,黑亮的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废墟入口的方向。战魂潮汐的撞击声似乎稀疏了些,但那层守护禁制的光芒,在持续的冲击下,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时间,依旧紧迫。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聚焦在泉眼正前方,那道如同磐石般沉寂的身影上——林动。
他平躺在乳白色的生机雾气最浓郁处,面色不再灰败,呼吸平稳悠长,破碎的躯壳在往生泉的神效下早已愈合如初,甚至新生的皮肤泛着玉石般的光泽。然而,他那破碎的识海,在“蕴神补天丹”雏形和泉水持续数日的滋养下,那脆弱的“星图”雏形虽然稳固,却始终如同蒙尘的明珠,黯淡无光,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夜玄的玄天鉴推演之力一遍遍扫过林动的识海。反馈回来的信息清晰而残酷:识海结构在魂力丝线的串联下勉强维持了“完整”,但核心的本源阵魂(阵道修士以神魂本源凝聚的阵道核心)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萎靡到了极致!这直接导致他与天地阵纹的感应近乎断绝,一身惊天动地的阵道修为,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的楼阁,轰然崩塌!此刻的林动,神魂强度恐怕连玄丹初期都不如,更遑论催动那些动辄引动天地之威的玄奥大阵!
“林动…兄弟…”夜玄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带来更深的刺痛。他能修复林动的命,却难以修复这近乎道基损毁的重创!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中,异变突生!
嗡——!
林动沉寂的识海深处,那黯淡的“星图”雏形,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跳动!
紧接着,他平放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却如同惊雷般在夜玄、苏清雪、洛水心中炸响!
“林动!”夜玄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林动身边。苏清雪和洛水也瞬间围拢过来,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白小纯也紧张地竖起耳朵,小爪子不安地抓着地面。
在三人一狐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林动那如同刀削斧凿般刚毅的脸庞上,浓密的睫毛如同沉睡千年的蝶翼,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颤动。每一次颤动,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眉头无意识地紧蹙起来,仿佛在抵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无比煎熬。
终于!
刷!
林动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深处,没有了往昔布阵引动天地时那璀璨如星辰的光芒,没有了面对强敌时那磐石般不可撼动的自信与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茫然与…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他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对着布满裂痕的穹顶。
“林动!林动兄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夜玄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想要扶住林动的肩膀。
然而,就在夜玄的手即将触碰到林动的刹那!
林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剧烈一颤!那双茫然的瞳孔骤然收缩,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但凝聚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与…一丝野兽般的警惕!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从林动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十指深深插入发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仿佛有亿万根钢针在他的头颅中疯狂搅动!
“林动!”苏清雪惊呼,冰魄剑意应激而出,周围的温度骤降。
“别碰他!”洛水眼神一凝,迅速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夜玄,妩媚的眸子死死盯着林动,“他的识海刚初步粘合,极其脆弱!强行唤醒和外界刺激会引发剧烈排斥反应!”
夜玄硬生生止住脚步,看着林动痛苦蜷缩的身影,心如刀绞。他能清晰地“看”到,林动识海中那刚刚稳固的“星图”雏形,此刻正因剧烈的痛苦和混乱的意念而剧烈震荡,魂力丝线绷紧到了极限,仿佛随时会再次崩断!
“守神!林动!守住心神!什么都别想!”夜玄只能焦急地低吼,试图用声音引导。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动脆弱的意识。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混乱的识海中横冲直撞:金烈那毁天灭地的玄婴威压…石昊燃魂断后、化作光焰的决绝背影…萧炎浴血焚途、阻挡追兵的浴血身影…还有…还有那引以为傲、如同臂使的阵道之力…那掌控天地阵纹、一念成阵的磅礴力量…消失了!全都消失了!
混乱中,一个本能的念头驱使着他。他颤抖着、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面前的虚空,试图勾勒出哪怕是最简单的基础聚灵阵纹!那是他阵道之路的起点,早已融入骨髓的本能!
然而!
指尖空空如也!
没有熟悉的阵纹灵光流转!
没有与天地阵纹的微妙共鸣!
只有一片死寂!如同置身于绝对的虚无!
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阵道波动!仿佛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剥夺了!
“不…不可能…”林动颤抖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音节。他更加疯狂地催动意念,试图调动那沉寂的神魂之力,凝聚阵纹。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痛苦滚落,身体因过度用力而痉挛。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身下的地面!强行催动神魂,引发了识海更剧烈的震荡和反噬!他眼中的痛苦和混乱瞬间被一片绝望的死灰所取代,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阵…我的阵…”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那双曾经掌控万千阵法的、稳定有力的手,此刻却连最微小的颤抖都无法控制。
夜玄、苏清雪、洛水,三人看着林动喷出的鲜血和眼中那令人心碎的绝望,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他们知道林动伤得最重,却没想到,这伤势竟直接摧毁了他视若生命的阵道根基!这比杀了他,或许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