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沉渣人形无声咆哮,由亿万污秽颗粒组成的庞大身躯在浑浊水潭上方剧烈翻腾。掌心凝聚的“囚”“水”二字猛地爆开,化作两道粘稠如墨汁的黑瀑,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腥腐恶念,直扑通道口的三人!
“封!”阿桑独目厉芒爆绽,枯瘦手掌闪电般拍向地面。无需符箓媒介,体内精纯浩瀚的卜甲灵力汹涌灌注大地。地面瞬间泛起一层玄奥古拙的龟甲状光纹,急速蔓延扩展,形成一面坚不可摧的灵纹壁垒,堪堪挡在三人身前!
噗嗤!
粘稠黑液狠狠撞在龟甲光壁上,密集的沉渣颗粒疯狂啃噬着光壁灵力,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光壁剧烈震荡,但表面流转的卜纹生生不息,硬生生抵住了这第一波污秽冲击!
“云蕙!左三坎位,石兽根基!”阿桑维持光壁,声音沉稳如铁,独目中卜甲灵视运转到极致,瞬间洞穿了沉渣巨怪庞大身躯内灵机流转的薄弱节点——正是那三尊半沉在淤泥中、被无数黑丝缠绕的镇水石兽!它们被邪咒反向驱使,成了支撑这污秽存在的能量支点!
“吼——!”青铜化的铁鳞毒藤从云蕙腕间狂啸而出!藤蔓闪烁着温润内敛的青铜光泽,尖端那一抹淡金骤然炽亮!藤身不再是单纯的植物坚韧,更带上了一种承载山岳河川的磅礴意志。它无视铺面而来的污秽气息,如同青铜长枪,精准无比地刺向阿桑所指方位——一尊造型古朴、形似虎蛟的镇水石兽与基岩的连接根部!
那里缠绕的黑丝最为密集!
“滋啦——!”青铜藤尖带着净化与沉重的双重力量,狠狠刺入密集的黑丝团!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腐肉!一股刺鼻的青烟猛烈腾起!缠绕石兽的黑丝发出尖锐的哀鸣,瞬间绷紧、扭曲,试图反噬藤蔓。
“哼!”云蕙闷哼一声,手腕微颤。青铜藤蔓剧烈震荡,藤体表面的光泽被一股污秽的灰黑色疯狂侵蚀,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藤蔓仿佛陷入泥沼,净化之力与污秽之力在接触点猛烈对抗、湮灭!
沉渣巨怪发出尖锐的嘶鸣!左臂(连接受损石兽的部分)猛地一滞,挥向阿桑卜甲灵壁的污秽黑液都随之凝涩了片刻!整个庞大的身躯出现了瞬间的不协调!
就是现在!
胡宇轩眼神如电,一步踏出!胸口玉版嗡鸣,核心处滇王金印虚影光芒大盛!他没有直接激发金光对抗巨怪本体——阿桑的警示言犹在耳,那“囚水”密咒形成的场域如同污秽泥沼,强硬的净化金光投入其中,只会被污染分散、吞噬!
他的目标,是漩涡深处那柄被层层黑丝缠绕、光芒即将湮灭的青铜短剑!
意念高度集中,玉版核心的恒光金印微微震动。一股无形的、源于共生龙脉的纯净“地脉引力”,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轻柔的手,穿越污秽气息的阻隔,遥遥探向那柄挣扎的古剑!
嗡——!
濒临熄灭的青铜短剑剑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饱含无尽悲怆与不屈的剑鸣!它感应到了!那源自同脉江河、源自古老王权的纯净呼唤!
剑柄处包裹的污秽黑丝剧烈扭动,试图压制这最后的反抗!但玉版引导的这股引力极其精妙,并不直接对抗咒力,而是如同一缕清泉,悄无声息地渗入,暂时疏通了被咒力淤塞的器物灵性核心!
瞬间,剑柄处被黑丝遮蔽的地方,一点微弱却纯粹无比的青光,如同风中残烛,穿透污秽,亮了起来!虽然光芒微弱,却像撕裂黑暗的启明星,清晰地映入了胡宇轩的精神感应!
“器灵未绝!它在呼应!”胡宇轩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好!”阿桑大喝,压力骤减!卜甲灵壁光芒暴涨,将再次汹涌扑来的污秽黑液狠狠推开!
“锁住它,云蕙!”
“交给我!”云蕙手腕猛地一旋!刺入石兽根部的青铜藤蔓骤然发力!藤体表面那层被侵蚀的灰黑猛地被内部涌出的淡金与青铜光泽逼退!藤身嗡鸣,不再是简单的穿刺,而是如同灵蛇般急速缠绕、绞紧!死死锁住那团连接石兽的黑丝核心!以自身为锚,与那污秽之力进行着最直接、最凶险的角力!藤蔓上的青铜光泽与淡金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被彻底污染,却又在下一刻顽强亮起!
沉渣巨怪双手(连接两尊石兽)被云蕙死死钉住,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粘稠的沉渣泥浆四处飞溅,将潭岸侵蚀得斑驳不堪。它那狰狞的“面孔”上,流动的“囚”、“水”符文剧烈闪烁,散发出疯狂而怨毒的意念浪潮,冲击着三人的心神!整个地下空间回荡着淤泥翻滚、沉渣摩擦的诡异声响。
胡宇轩强忍着那股污秽怨念对精神的侵蚀,全部心神都维系在与青铜短剑那缕微弱的呼应上。玉版传递的地脉引力小心翼翼地持续灌注,如同给垂危者输送续命的真元,护持着那点青光不至于彻底熄灭。
阿桑维持着卜甲灵壁,独目中光影流转如风暴。他在计算,在等待!卜甲灵视死死锁定沉渣巨怪的核心——那悬浮在漩涡中心、驱动一切的楚帛书残片!
残片上的“囚水”密咒朱砂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邪异的光芒,不断抽取着石兽、潭水乃至整个被污染节点地脉的力量,注入巨怪体内。此刻,由于云蕙锁住了两尊石兽的连接点,巨怪的力量来源被部分钳制,那疯狂抽取能量的帛书残片,其流转的咒力轨迹在阿桑眼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微不可查的滞涩!
就是这万分之一刹那的破绽!
“宇轩!金印恒光!对准漩涡核心残片!现在!”阿桑的爆喝如同惊雷!
胡宇轩没有任何犹豫!一直压抑在胸口的玉版金光再无保留!核心处金印虚影轰然爆发!一道凝练如实质、纯粹到极致的造化金光,带着抚平戾气、重塑秩序的恒常意志,不再是广域净化,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循着阿桑卜甲灵视指引的那丝咒力滞涩点轨迹,精准无比、迅若闪电地射向漩涡中央的帛书残片!
金光所过之处,粘稠的潭水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缠绕的黑丝如遇骄阳冰雪,无声消融!
“嗷——!!!”
沉渣巨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尖啸!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庞大的污泥身躯不顾一切地试图回缩阻挡,甚至强行扯断了部分连接石兽的黑丝!但晚了!
嗤——!
凝练的造化金光,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凝固的油脂,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布满裂痕的古老帛书残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宛如琉璃碎裂的、清脆又邪异的“咔嚓”声!
帛书残片上,那道关键的、由无数扭曲朱砂符文构成的“囚”字核心咒文,在纯粹造化之光的冲击下,瞬间崩解!如同被投入火焰的蜘蛛网,化为缕缕细小的黑烟!
“囚水”密咒的核心,碎了!
咒文崩碎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
那疯狂旋转的沉渣漩涡如同被抽掉了主轴的陀螺,骤然失控、停滞!无数粘稠的灰黑沉渣失去约束,轰然坍塌!维持沉渣巨怪形态的力量瞬间瓦解,庞大的污泥身躯剧烈颤抖,发出不甘的嘶鸣,如同烈日下的雪人,开始大片大片地崩溃、融化,重新化为腥臭的淤泥,哗啦啦地落入浑浊的潭水中!
缠缚在青铜短剑上的黑丝,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瞬间枯萎、断裂!
“叮——!”
一声清越无比、饱含劫后余生喜悦与古老威严的剑鸣响彻地穴!青铜短剑上那点微弱的青光骤然爆发!剑身剧烈震颤,残留的污秽被猛然绽放的青金色光芒彻底驱散、净化!
青光纯粹,带着江水的浩瀚与滋润;金光威严,烙印着王权的信诺与力量。青金交织的光芒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这污秽的地下深渊!光芒扫过之处,翻滚的浑浊潭水似乎都清澈了一丝,弥漫的腥腐恶臭被一股清冽的水泽气息迅速取代。
笼罩整个空间的粘稠阴冷感和沉重的精神压迫,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成功了!”云蕙精神一松,缠绕石兽的青铜藤蔓也随之收回。藤体表面被侵蚀的灰黑色在短剑青金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洗涤一般迅速褪去,重新焕发出温润内敛的青铜光泽,甚至那抹淡金更加明亮了几分。
阿桑也徐徐收回按在地面的手掌,龟甲灵壁缓缓消散。他独目凝视着那柄悬于半空、青金光芒缭绕的青铜短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鄂君启节之信剑…果然是你。承水德,掌信诺,镇荆楚水路枢要…幸得恒光造化,灵性未泯。”
胡宇轩胸口的玉版金印虚影光芒也徐徐内敛,恢复了温润平静。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大地的脉动恢复了平稳流畅,之前那种淤塞的“痛楚”感彻底消失。一股源自龙脉分支水口的温润力量,正通过玉版,悄然滋养着他的身心。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柄悬浮的青铜短剑。
短剑似乎感应到了玉版的气息,发出一声温顺的轻鸣,主动收敛了耀眼的青金光芒,缓缓下落。
就在胡宇轩即将握住那古朴剑柄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块被造化金光击碎核心咒文、布满裂痕的楚帛书残片,并未彻底化为灰烬!它在崩溃的沉渣淤泥中一闪,如同回光返照的毒蛇,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凝聚了所有残余邪能的暗沉血光(源自书写符咒的污秽朱砂),无声无息地射入翻滚的浑浊潭水深处!
噗通。
血光入水,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但胡宇轩握住青铜短剑的手猛地一僵!胸口玉版传来一阵极其尖锐而遥远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来自脚下刚刚疏通的荆江节点,而是…指向更下游的东方!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和…深深的淤塞感?!
与此同时,阿桑脸色骤变,猛地捂住胸口,独目之中光影混乱!“噗!”他竟然喷出了一小口鲜血!鲜血溅落在地,并未散开,反而诡异地凝成数滴,每一滴血珠表面,都隐隐浮现出扭曲的、如同枷锁般的灰黑符文虚影,一闪而逝!
“老师!”云蕙惊呼。
“无妨…咒源临灭反噬!”阿桑喘息着,抹去嘴角血迹,脸色阴沉如水,独目死死盯着那血光消失的潭水深处,“好狠毒的后手!核心虽毁,最精粹的咒怨本源竟潜遁而走!它去了哪里?!”
“玉版感应…”胡宇轩紧握手中微微震颤、传递来安抚与警惕双重意念的青铜短剑,脸色凝重地望向漆黑的下游江面方向,“…指向东方大泽!但其淤塞恶意…更浓了!”
“东方大泽…云梦?彭蠡?还是…巢湖?”阿桑喘息稍定,眸中寒光闪烁,“该死!它污染荆江节点是假!借我等之手激发咒怨本源,令其循水脉潜遁至更下游的某个关键水口,制造更大的‘血栓’才是真!我们…怕是中了算计!”
云蕙手腕上的青铜藤蔓也发出嗡鸣,叶片指向东方,带着深深的戒备:“那血光…带着沉渣和楚巫诅咒最根源的气息!”
地穴内,短暂的光明与净化之后,一股更深的寒意悄然弥漫。
污秽的潭水还在缓慢沉淀,青金石兽默然矗立,青铜短剑在胡宇轩手中低吟。
而一道融合了沉渣根源污秽与古老楚巫“囚水”咒怨的邪源,已悄然潜入深水,顺江东去。
它的目标,是长江龙脉下一个更致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