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耳开始渗出淡绿色黏液,黏腻的触感顺着脖颈缓缓滑落,好似一条冰冷的虫子在肆意爬行。
这是记忆回溯的副作用,那感觉就像大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搅乱,所有思绪都拧成一团。
那些被病毒侵蚀的神经突触正在疯狂重组,将三年前的画面,强行缝合进此刻支离破碎的视网膜。
每一幕闪现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尖锐的针在眼球后方狠狠扎刺。
那天清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露水沾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让人莫名不安。
当快递员把缠满槐树枝的包裹塞进我怀里时,隔壁正在办丧事的张家突然传来尖锐的唢呐声,那声音像一把把利刃,划破了原本就压抑的寂静。
纸钱被风裹挟着,飘飘悠悠飘过我家门楣,落在包裹封口处。
诡异的是,瞬间就被蠕动的血色根须吞噬,仿佛那包裹是一个贪婪的怪物,正迫不及待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活物。
\"宋惊蛰是吧?\"快递员戴着印有校徽的口罩,那口罩的颜色暗沉,像是被血浸过又干涸的模样。
他一开口,我便注意到他瞳孔里浮动着二进制代码,闪烁不定,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签收前请背诵《学生守则》第三十七条。\"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从遥远的冰窖传来。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此时我才发现,他制服袖口露出的手腕布满尸斑,一块块青紫色的斑块像是腐烂的印记。
握笔的手指关节正以反人类角度扭曲,仿佛骨头都被重新折断拼凑,在签收单上画出蚯蚓状的符号,歪歪扭扭,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青铜罗盘上\"鬼宿\"的星图,象征着未知与死亡的神秘符号。
就在我满心惊恐、不知所措时,母亲突然从二楼泼下一盆滚烫的香灰水。
那些灰烬在触及快递员的瞬间爆出幽蓝火焰,噼里啪啦作响,好似在燃烧着什么邪恶的灵魂。
眨眼间,快递员就被烧成一具焦黑的蝉蜕,瘫倒在地,而本该惊恐万分的母亲,却趴在窗台露出诡异的笑。
她的笑容扭曲,嘴角咧到耳根,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惊蛰啊,\"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叩击窗框,发出清脆的声响,\"该蜕皮了。\"
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充满了蛊惑与神秘。
包裹就在这时裂开了,发出一阵细微的撕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
染血的录取通知书从裂缝中钻出,边缘长满菌丝状血管,那些血管还在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它在我掌心拼出立体校徽——正是那株缠绕骸骨的槐树,每一根树枝都像是扭曲的手臂,在张牙舞爪。
树根处渗出墨汁,在纸面游走成一行小字:
\"诚邀宋惊蛰同学于三日后转入青槐中学,请携带以下物品报到:
1. 七岁时的乳牙(需沾亲生父亲的血)
2. 农历七月半缝制的校服(左襟第三颗纽扣换成铜钱)
3. 1994年6月16日的《晨星日报》(头条版面必须完整)\"
看到这些文字,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还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阁楼传来重物坠地声,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房子里回荡,像是死亡的倒计时钟声。
我冲上楼时,脚步踉跄,心跳如雷。
打开阁楼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看到父亲正用裁纸刀剥下整张背部的皮肤。
他的动作机械又麻木,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
那些鲜红的肌肉纹理间,密密麻麻镶嵌着与我录取通知书相同的青铜罗盘碎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终于来了...\"他转过身,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他的胸腔大开,里面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朵黑色槐花,花瓣微微颤动,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要赶在日落前把棺材挖出来啊。\"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我这才注意到地板下传来的敲击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绝望地求救。随着父亲撕开最后一块地砖,樟木棺材显露出来。
我颤抖着凑近,当棺材盖缓缓打开,里面赫然躺着穿寿衣的\"我\"。
尸体的天灵盖被掀开,脑浆凝固成琥珀状,包裹着一枚刻有\"0000\"编号的铜质校徽,那校徽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秘密。
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
棺材里的尸体突然抓住我手腕,它的手冰冷僵硬,腐肉间钻出槐树根须,那些根茎像细长的蛇,迅速刺入我的血管。
就在刺入的瞬间,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画面:母亲穿着染血的孕妇裙,在校史馆地窖产下我,四周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诡异的雾气,而接生的正是照片里戳眼球的校长,他的眼神冷漠,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你本来就是这座学校的器官。\"父亲将裁纸刀插进自己喉管,鲜血喷涌而出,可他的声音却从棺材里传出,在我耳边回荡。
\"现在该把偷来的时间还回去了。\"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水冲刷着棺材里另一个\"我\"的面容,随着血水的流淌,渐渐显露出此刻嵌着解剖刀的脸。
当雷光第三次劈开云层时,整栋房子开始坍缩成无数青铜齿轮,齿轮相互咬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而快递盒里的录取通知书,正在我掌心长出獠牙,似乎要将我吞噬进无尽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