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助线应该连这里。\"汪勋乐用铅笔在我草稿纸上轻轻一点。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抬头对上他迅速移开的目光，\"谢谢你，汪勋乐。\"
他没回应，但耳尖微微发红。
\"对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下周期中考试特别难，要不要一起复习？我们可以组个学习小组。\"
汪勋乐终于抬起头，眼神警惕：\"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最厉害啊。\"我坦然道，\"我想考好成绩，当然要找最好的同学帮忙。\"
他似乎没料到这么直白的回答，一时语塞。
\"就我们两个太无聊了，我再找个活泼点的平衡一下气氛。\"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五班的王然怎么样？她数学也不错。\"
汪勋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女生？\"
\"她人很好的。\"我回忆着前世关于王然的零星记忆——大学时听说她开了家网红甜品店，生意很不错。开朗乐观的性格在朋友圈里很受欢迎。
见汪勋乐不置可否，我当机立断：\"明天下午四点，图书馆门口集合，不见不散！\"
第二天，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却发现汪勋乐已经等在图书馆台阶上，书包放在膝头，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
\"你来早了。\"我在他旁边坐下。
他微微侧身：\"习惯提前。\"
沉默蔓延。我偷偷打量他的侧脸——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下垂，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郁。校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运动鞋边缘已经开胶。
\"给。\"我从书包里掏出两盒牛奶和一包饼干，\"学习费脑，得补充能量。\"
汪勋乐盯着食物，喉结动了动，却摇头：\"我不饿。\"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我的心脏猛地揪紧——他不会是没吃午饭吧？
\"我买多了，不吃就浪费了。\"我硬塞给他，\"帮个忙？\"
汪勋乐终于接过食物，小口啜饮牛奶的样子让我想起纪录片里警惕的野生动物。
\"嘿！你们来得真早！\"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王然蹦蹦跳跳地出现，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摆动，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我带了薯片、巧克力和汽水！我妈说学习时要补充糖分！\"
汪勋乐的表情瞬间僵硬。我赶紧打圆场：\"图书馆不能吃这些，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最终我们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安营扎寨。王然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不停地分享她听来的各种\"考试秘籍\"；汪勋乐则惜字如金，只在讨论题目时才开口。奇妙的是，这种组合居然出奇地和谐。
\"这道题有三种解法，\"汪勋乐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但考试时用这种最省时间。\"
王然凑近看：\"哇，你好厉害！不过字写得太小啦，我都看不清。\"
汪勋乐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了缩。我忍住笑，这种社交恐惧症我太熟悉了——前世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也这样。
\"汪勋乐，\"我故意问，\"你能把解题步骤写大点吗？我也看不太清。\"
他犹豫了一下，重新写了一遍，这次字迹大了许多。
\"谢谢！\"我和王然异口同声。阳光下，我似乎看到汪勋乐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
期中考试前一天，我们照例在梧桐树下复习。天色渐暗，王然被她妈妈接走后，只剩下我和汪勋乐收拾书本。
\"你最近为什么这么用功？\"汪勋乐突然问。
我叠试卷的手停顿了一下：\"想考个好初中，然后好高中，好大学……\"还有好工作，好收入，好人生。后半句我没说出口。
汪勋乐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你变了。以前你上课总和张明传纸条。\"
那是因为壳子里换了个灵魂啊，我在心里苦笑。
\"人总会变的。\"我含糊其辞，\"你呢？为什么这么拼命学习？\"
汪勋乐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没什么。\"他迅速拉上书包，\"明天考试，我该回去了。\"
\"等等！\"我拉住他的袖子，\"这么晚了，我让我爸送你吧？\"其实我爸还没下班，但成年人的本能让我不放心让一个孩子独自走夜路。
\"不用。\"汪勋乐挣脱我的手，\"我习惯自己走。\"
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汪勋乐走得很快，七拐八拐后钻进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这里的路灯大多坏了，黑暗中只有零星几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在一栋墙皮剥落的筒子楼前，汪勋乐停下脚步。三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男人的咒骂。
\"小兔崽子死哪去了？！老子的酒呢？！\"
汪勋乐的背影明显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才迈步上楼。
我站在原地，心脏狂跳。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独来独往，为什么拒绝去同学家玩，为什么午饭永远只吃最便宜的素菜……
雨点突然砸下来，打湿了我的校服。我转身往家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十几个帮助汪勋乐的计划。这一世，我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帮助这个倔强的男孩。
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液体滑下脸颊。我抹了把脸，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哭。
......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那天，全班哗然。我从原来的中等生一跃成为班级第二，仅次于缺席表彰会的汪勋乐。
\"汪璒，\"放学时林老师叫住我，\"能帮我把汪勋乐的奖状带给他吗？他今天请假了。\"
我接过烫金的奖状，心里一沉。缺席期中考试表彰会？这不像是汪勋乐会做的事。
\"他为什么请假？\"
林老师欲言又止：\"家庭原因。\"她顿了顿，\"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我点点头：\"我们是学习小组的伙伴。\"
\"那正好，\"林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下个月的奥数选拔赛资料，你一起带给他。告诉他……\"她斟酌着词句，\"学校会承担所有参赛费用。\"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地接过文件夹。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但我无心欣赏。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很快找到了那栋筒子楼。上楼时，我不断排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三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视的嘈杂声。我正要敲门，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汪勋乐压抑的痛呼。
\"叫你偷老子的钱！\"一个嘶哑的男声吼道，\"上学有什么用？老子小学没毕业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是学校给的午餐补助……\"汪勋乐的声音微弱但倔强。
\"还敢顶嘴！\"
又是一阵混乱的声响。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揪着汪勋乐的衣领，地上散落着撕碎的试卷。汪勋乐左脸颊红肿，嘴角渗血，但眼神依然倔强。
\"你是谁？\"男人醉醺醺地瞪着我。
成年人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害怕，但保护欲压过了一切。我挺直腰板：\"我是汪勋乐的同学，来送奖状和奥数比赛通知。\"
\"什么狗屁比赛！\"男人一把抢过奖状就要撕。
\"一等奖有五百元奖金。\"我脱口而出。
男人的动作停住了。我趁热打铁：\"而且如果进入省赛，学校会发额外补助。\"这些当然是我编的，但对付酒鬼，钱是最好的诱饵。
\"多少钱？\"男人果然上钩了。
\"至少一千。\"我面不改色地撒谎，\"但如果汪勋乐受伤了或者缺课，学校就会取消资格。\"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我，半晌才松开汪勋乐的衣领：\"滚去学习吧，赔钱货。\"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里屋，顺手抄起桌上的半瓶白酒。
汪勋乐默默捡起地上的试卷碎片，始终没看我一眼。
\"你还好吗？\"我小声问，递给他纸巾。
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不该来的。\"
\"跟我回家吧，\"我忍不住说，\"至少今晚。我爸妈不会介意的。\"
汪勋乐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试卷：\"这是我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对期末有用。\"他顿了顿，\"以后别来了。\"
我接过资料，喉咙发紧：\"学习小组怎么办？\"
\"图书馆见。\"他轻轻关上了门。
回家的路上，我翻看着汪勋乐给的资料——每一页都工整得不可思议，重点用不同颜色标出，边缘还画了便于记忆的小插图。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被埋没在暴力和酒精中？
我握紧拳头，暗下决心。既然重活一次，我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帮助这个倔强的男孩摆脱泥潭。期中考试只是开始，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启程。
期中考试排名表贴在教室后墙的那一刻，整个五年级三班炸开了锅。
\"汪璒第二？怎么可能！\"
\"她是不是作弊了？\"
\"嘘，小声点...\"
我假装没听见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专注地整理桌上的文具。二十八岁的灵魂让我对这些孩子的猜忌毫不在意，但十一岁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耳根发烫。
\"安静！\"林老师敲了敲讲台，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我身上：\"这次考试，汪璒同学进步显着。尤其是数学，从上学期的78分提高到96分。\"
我的指尖微微颤抖。前世的我直到初中才知道努力学习的重要性，而现在，重生不到两个月，我已经触摸到了曾经遥不可及的高度。
\"进步值得表扬，\"林老师话锋一转，\"但期中只是小考，期末才是真正的检验。\"
下课铃响，同学们一窝蜂地围到排名表前。我拎着书包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
\"汪璒，你好厉害！\"王然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说你最近变了好多！能不能教教我数学？我这次才考了82分...\"
我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是学习小组啊。\"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我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汪勋乐今天又没来？\"
王然撇撇嘴：\"学霸嘛，总是神出鬼没的。对了，\"她压低声音，\"听说他家里...有点问题。\"
我的心一紧。那晚筒子楼里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破碎的酒瓶，男人狰狞的面孔，汪勋乐嘴角的血迹。
\"王然，\"我转移话题，\"你昨天说和妈妈吵架了，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我妈非要我放弃合唱团去上奥数班，说唱歌没前途...\"王然的嗓音突然哽咽，\"可我真的很喜欢唱歌。\"
成年人的经验告诉我，这不是简单的兴趣冲突，而是沟通方式的问题。前世办公室里处理同事矛盾的经验派上了用场。
\"你试过和你妈妈好好谈谈吗？不是争吵，而是真正地交流。\"
王然茫然地眨眼：\"怎么谈？她一开口就是'我这是为你好'...\"
\"数据。\"我打了个响指，\"家长最吃这套。收集合唱团对你学习的正面影响数据，比如参加合唱团后你的语文成绩提高了多少，出勤率如何...用事实说话。\"
王然半信半疑：\"这能行吗？\"
\"相信我，\"我眨眨眼，\"我可是从班级二十名冲到第二名的人。\"
她噗嗤一笑，用力抱了我一下：\"汪璒，你最近真的像个大人一样！\"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跳。扮演小孩真不容易，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刚转过一个街角，我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汪勋乐正蹲在路边，面前摊开几本旧书。我悄悄靠近，发现他正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什么，神情专注得仿佛与世隔绝。
\"在卖书？\"我忍不住出声。
他猛地合上本子，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防备。
我指了指他面前的书：《初中奥数精讲》《物理世界奇遇记》......这些都是相当高阶的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