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布幔，将废弃化肥厂笼罩得只剩几点昏黄的探照灯。
林夜蹲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后，后颈雷纹随着呼吸一明一暗，灼烧感顺着脊椎往上窜——这是天劫能力在预警。
\"陈飞，左边第三个摄像头角度偏了五度。\"楚天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传来，带着金属质感的沙哑。
他猫着腰贴在墙根，黑色战术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左手拇指轻轻叩了叩耳麦，\"按原计划，三分钟后断电。\"
林夜摸了摸兜里唐婉儿硬塞的打火机，金属外壳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苏瑶的保温桶此刻正搁在张昊的笔记本旁，那小子刚才还发来消息：\"厂区消防系统已黑，警报会延迟三十秒触发——这次绝对没bug！\"末尾配了个戴墨镜的笑脸，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行动。\"楚天的指令像根细针，精准扎破夜色。
林夜屈起指节敲了敲栅栏，陈飞立刻从右侧阴影里闪出来，他怀里抱着个鼓囊囊的帆布袋，嘴角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哥几个尝尝新研发的电磁爆弹？
保证炸断铁链跟拆火柴盒似的。\"话音未落，手腕一抖，圆滚滚的金属球已滚到铁门前。
\"轰——\"闷响裹着火星炸开，锈死的铁链断成两截。
林夜率先窜进去，皮鞋踩过满地碎玻璃，咔嚓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直觉不对——上回踩点时，这片空地还堆着半人高的废铁，现在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块能藏身的破木板都没有。
\"楚队，情况有变。\"他压低声音，雷纹突然灼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皮肤下划。
楚天的脚步声从后方逼近，掌心按在他肩膀上：\"二楼窗口有热成像仪。\"话未说完，两人同时矮身——一道刺目的白光擦着林夜发顶扫过，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们早有准备。\"林夜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张昊说的十七车\"食用色素\"，想起水塔上那口黑箱，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怨融剂根本不是分批运输，是在工厂里合成！\"
楚天的战术手电突然照亮墙角，水泥地面有道极浅的刮痕，呈规则的十字形。
他蹲下身，用匕首尖挑开表层，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金属——是电磁锁的触发装置。\"地下室。\"两人异口同声。
电磁锁\"咔嗒\"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焦糊味涌出来。
林夜摸出打火机点燃，跳动的火焰里，成排的玻璃罐泛着幽光，罐子里泡着扭曲的肢体：有长着鳞片的手臂，有覆盖黑毛的脚掌，最里面的操作台上，电脑屏幕亮着血红色的\"实验日志\"——
\"第73次融合：人类基因+魔猿精血，排斥反应90%......\"
\"第128次改良：加入怨融剂后，排斥率降至15%......\"
\"目标：培养百具'人魔载体'，待怨气漩涡成型时，为魔神提供......\"
\"滴——\"刺耳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林夜猛地转头，监控屏上十几个红点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为首的那个红点足有常人三倍大。\"是楚风。\"楚天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他抓起桌上的U盘塞进林夜手里，\"拿好资料，我断后。\"
\"想走？\"阴恻恻的笑声从通风管道传来。
天花板的防尘网\"哗啦\"裂开，一道黑影砸下来——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左眼蒙着绷带，右眼里跳动着幽绿的光。
林夜后颈雷纹瞬间暴涨，紫色电弧顺着手臂窜向指尖：\"你就是神秘组织的头？\"
\"林同学果然聪明。\"楚风舔了舔嘴角，指甲突然变长，在地面划出火星，\"不过知道得太多，可是要......\"
\"雷狱！\"林夜大喝一声，掌心凝聚的雷光如蛇群窜出，精准缠住楚风的手腕。
楚天趁机扑过去，肘击狠狠砸在对方后颈。
两人借着这股力道冲向楼梯，身后传来玻璃罐碎裂的脆响，还有楚风暴怒的嘶吼：\"给我追！
活要见人，死......\"
\"砰——\"工厂大门被撞开，陈飞举着自制的烟雾弹冲进来：\"哥几个赶紧的！
张昊那孙子说警车五分钟到，我把铲车开来了——虽然撞坏了三个后视镜......\"
林夜被楚天拽着跃上铲车后斗，夜风灌进衣领，后颈的雷纹终于不再灼烧。
他攥紧手里的U盘，能感觉到里面沉甸甸的，是十七车化工废料的秘密，是百具人魔载体的罪恶，更是......
\"回安全屋。\"楚天擦了擦嘴角的血，掏出卫星电话，\"张昊，准备好分析设备。\"
林夜望着车外倒退的夜色，突然摸出唐婉儿的打火机。
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清了U盘上刻着的小字——\"魔神复苏计划·终章\"。
有些秘密，今晚才刚刚撕开一角。
当安全屋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林夜后颈的雷纹仍在微微发烫。
这是一间藏在旧仓库二层的小房间，墙面贴着褪色的明星海报，唯一的光源来自张昊架在折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此刻屏幕的蓝光正映照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加密等级比上次银行系统还高……靠，楚队，你确定这 U 盘没有自带自毁程序？”
“带了。”楚天扯下战术手套，指腹蹭过掌心的血痕，“但我拆了电源模块。”他转身时，林夜这才发现他右肩的战术服浸着暗红色的斑，“刚才通风管道里的钢钉，擦破了一块肉。”
“你受伤了？”苏瑶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不知何时从墙角拎来医药箱，发梢还沾着铲车扬起的灰，却先把温热的姜茶塞进林夜手里，“先喝这个，你脸色白得像张纸。”
唐婉儿“啪”地甩下工具箱，银色耳坠在灯光下晃出冷光：“如果张昊三分钟内破不开密码，我就用液压钳把这破 U 盘夹碎。”她瞥了眼林夜攥着的打火机，忽然伸手把他冻得发凉的指尖裹进掌心，“刚才在铲车上，你手一直在抖。”
林夜这才惊觉自己指节发白。
姜茶的温度顺着喉咙往下流淌，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U 盘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晃动：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魔肢体，实验日志里“怨气漩涡成型日：七月十五”的血字，还有楚风右眼里跳动的幽绿光芒。
“滴——”张昊突然拍桌，屏幕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破解了！我就说这系统用的是三年前的老加密……我去！”他后半个字卡在喉咙里，瞳孔随着滚动的文档骤然收缩。
林夜凑过去，最先映入视线的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楚风站在祭坛中央，脚下是九芒星阵，他扯下左眼绷带，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嵌着魔神鳞片的空洞眼眶。
“以人魔载体为引，以七月十五的月全食为钥。”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却像钢针扎进耳膜，“等魔神阿兹尔从封印里伸出第一根手指，整个城市都会跪在我脚下。”
“封印位置在……”楚天突然按住张昊的鼠标，画面停在一张地质图上，红笔圈着的区域让林夜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他常去的市立图书馆地下三层，贴着“古籍修复室”的铁门后面。
“所以他们往学校运化工废料。”林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发颤的尖锐，“用怨融剂腐蚀图书馆地基，等七月十五月全食那天，封印的裂缝刚好能让魔神触须钻出来。”他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个叉，“而月全食，就是明天晚上八点十七分。”
唐婉儿的指甲掐进他手背：“你怎么知道？”
“上周天文社活动，我帮苏瑶调过望远镜。”林夜转头看向苏瑶，她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却用力点头，“月全食时间精确到秒，我记在社团日志里了。”
楚天突然扯过地图，用战术笔圈出三条路线：“图书馆地下有三条逃生通道，我们需要切断楚风的退路，同时封锁祭坛。”他看向林夜，“你的天劫等级现在几级？”
“四级。”林夜摸了摸后颈，雷纹在皮肤下窜动如活物，“但吞噬楚风那些实验体的精血，能临时提到五级——不过要献祭三个月寿命。”
“不行！”苏瑶猛地抓住他手腕，“上次你升到四级，直接在医院躺了三天！”
唐婉儿的手指攥得发白，却把战术匕首拍在他掌心：“需要多少精血？我让我爸调二十辆押运车，把他们实验室的样本全搬来。”
张昊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泛青：“我黑进了交通系统，明晚八点前能让图书馆周边所有红绿灯同时故障——楚风的人进不来，我们的人出得去。”
林夜望着三张带着倦色却坚定的脸，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食堂，唐婉儿把剥好的虾扔他碗里时说“本小姐才不是担心你”；想起苏瑶蹲在社团活动室帮他补战术服破洞，针脚歪歪扭扭；想起张昊拍着胸脯说“这次绝对没 bug”时，电脑屏幕上还闪着“系统警告”的红标。
“明晚七点，图书馆后门集合。”他把打火机按进唐婉儿手心，金属外壳还带着她的温度，“苏瑶负责医疗，张昊黑掉监控，婉儿调物资，楚队……”他看向始终沉默的男人，“你守祭坛入口，我去引楚风。”
“引？”楚天挑眉。
“他想要魔神力量，我就做那块最诱人的饵。”林夜扯了扯嘴角，雷纹在颈后亮起幽紫光芒，“再说了……”他摸出手机，翻出张昊今早发的搞笑表情包，“总得让那家伙尝尝，被天劫追着跑是什么滋味。”
凌晨三点，安全屋的灯终于熄灭。
林夜抱着外套蜷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飘起细雨，他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痕，忽然想起明天是周三——上午有高数课，苏瑶会占好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社团活动室的多肉该浇水了，唐婉儿总说他浇太多会烂根；张昊肯定又熬夜写代码，黑眼圈能当墨镜用。
雨丝敲在玻璃上，像极了那天在化肥厂，楚风指甲划过地面的声响。
林夜摸出手机，给辅导员发了条请假短信，又删掉。
最后只是盯着屏幕上苏瑶的未读消息：“明早我带粥来，记得吃。”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看见图书馆地下的九芒星阵，看见楚风撕下最后一层伪装，看见自己掌心的雷光与魔神触须相撞——然后，是苏瑶的尖叫。
“叮——”手机震动把他惊醒。
屏幕上是张昊的消息：“图书馆地下监控已黑，他们在布置祭坛。”后面跟着个哭脸表情包：“这次真没 bug。”
林夜翻身坐起，后颈雷纹灼痛如灼烧。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忽然想起昨天在化肥厂，唐婉儿塞给他的打火机上，刻着小小的“平安”二字。
今天开始，所有的平静，都要用来换明天的决战了。
上午十点，林夜抱着课本走进教室。
苏瑶的位置空着，桌上摆着保温桶，还压着张纸条：“在实验室帮你拿了笔记，放学后老地方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他却觉得那行字烫得刺眼——老地方是操场边的梧桐树，他们常坐在那里看晚霞。
可明天的晚霞，还能看见吗？
林夜攥紧纸条，指节发白。
窗外传来社团招新的喧闹声，有人笑着跑过走廊，影子投在他课桌上，像极了张昊上次黑进学校广播，放《最炫民族风》时，满教室追着他打的场景。
他忽然很想笑，又很想哭。
直到上课铃响起，讲台上的教授推了推眼镜：“林夜同学，起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后颈的雷纹在衣领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