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嘉宁也觉得王稚不错，依朕看，不如选个日子商定一下，尽快将婚事完成。”
“不可！”陈循倏地起身，朝着龙椅上的人恭敬作揖，眸中的温顺被敛去，声音坚定：“皇上，臣在仕途上未有起色，贸然成亲，恐担不了一家之责，还请皇上暂时收回成命！”
文帝眯了眯眼，言语间涌着股危险的气息：“陈循，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朕了。你官阶不高，有幸迎娶王稚，是整个昭阳王府的福气，可你却不要这福气是吗？”
“臣……”
“你父亲已经老了，此生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他跟朕提起过，想要看着你安稳成家，你竟也不愿意？”
文帝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划在陈循心上。
他侧眸看向已经两鬓斑白的苏暨，知道文帝话里的隐喻是什么。
余光扫过殿上那抹浅绯色的身影，他心中迟疑。
“待完婚后，你们一家都可以迁至沧州，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也不愿意？”
文帝的耐烦心显然没有那么多，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已经染上了几分不满。
苏暨笑着接过话茬：“循儿，还不快谢过皇上？”
陈循抿着唇沉默不言，双膝缓缓跪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透骨的寒。
“臣有一意中人，瑰姿玮态，不可胜赞。所以，恕臣……不能听从，愿皇上降罪。”
此言一出，殿内空静。
柳映梨的双脚仿若僵在原地，眸底涌起的波涛骇浪快要将她淹没。
没想到的是，陈循会拒绝赐婚。
更没想到的是，在陈循心中，她的位置竟如此之重？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
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短短两句，便描述出他所爱慕的女子画像。
文帝意外他的赐婚，死寂的静默之后，看向苏暨，露出故作轻松的笑意：“看来，咱们这些老骨头，多余操心了？”
苏暨低眉：“是孩子们不懂事，皇上莫要怪罪。”
“哪里不懂事？朕看他有主意的很。”他摆摆手，满不在乎的别过脸：“王家乃是高门之户，你以为真是强嫁你的？既然不愿意，亲事便也作罢，都退下吧。”
“是。”
待所有人都走的干干净净以后，阿福进到御前伺候。
见文帝没心思批改奏折，凝着一页，已经走神好半天，于是端来温茶道：“皇上可是乏了？不如去内殿歇歇吧？”
他眼眸一动，远眺着殿外走远的身影，冷哼着合上奏折：“不知好歹的东西！”
-
离开奉先殿后，柳映梨叫住了陈循。
风声沙沙作响的竹林里，小径曲折蜿蜒。
陈循落寞走在石阶上，身影萧条。
“臣会不会做错了选择？”
文帝说，只要答应赐婚，就能允许他们全部回沧州。
然而他拒绝了。
可是文帝为什么会赐婚呢？
让他安稳成家，是对父亲断臂的安慰？还是他作为天子，再一次的无声压制？
陈循的脑子里很乱。
“那你后悔吗？”
日影融融下，竹林婆娑。
柳映梨站在身后，压着情绪平静的问。
陈循摇摇头：“臣不喜欢王稚，若跟她相守一生，寥寥无望。”
“你想跟谁成亲？”她看着那双清淡的眼睛，眸光流动。
陈循回身，浅淡的眉眼柔和了些：“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殿下万分之一，臣心悦之，求之迎之。”
骤然听到想象中的答案，柳映梨心中空然一滞。
她思虑几瞬，沉下眼眸：“可是你终要回沧州。”
“是。”陈循没有否定。
皇城于他本就不是长久之所，沧州才是所有目的的归程。
在他策谋着如何收服郑覃手下的军队时，商议着封锁所有消息时，就已经注定了一切。
其实在背后操持着所有计划的，唯他一人而已。
“殿下，竹林风大，回去吧。”
柳映梨轻轻扯住他的衣角，很小声的软语恳求了句：“可以为了本宫，留在皇城吗？”
陈循轻笑：“殿下想要臣住进悠然居吗？”
“本宫可以护着你。”她固执的仰着头，透着光亮的明眸好看极了。
陈循微微叹息：“殿下护不住的。”
竹影与光斑投射在他如玉的身上，像是镀着层荣辉。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够柳映梨心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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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稚听闻陈循当众拒绝了皇上赐婚，气的将房内的宝贝砸了个遍。
娴妃整日守着小皇子，文帝会时不时的去探望。
王皇后近来没什么消息，应该在坤宁宫内的佛堂静思。
还有在丹阳城的苏扶楹，疫症痊愈，已经在回宫的路上。
……
蒹葭和江肆每日都会将宫内外的消息带回来。
柳映梨恹恹的躺在芙蓉软榻上，提不起什么兴趣。
“殿下，燕国今日好像派人来了，还将咱们派出去出使晋国的使者给带了回来。不过，带的是一具尸体。”江肆冷不丁的提起一句。
柳映梨将遮在眼上的落叶取下来，微微错愕：“使者被杀了？谁送回来的？萧凛吗？”
“是空青，奴才之前见过，所以认得他。”
萧凛作为新王即位，空青也跟着抬高地位，成了骁骑将军。
他派一个将军出使大魏，带着大魏人的尸体，这合理吗？
“萧凛之前受了侮辱，心中记恨。即位之后，只怕没那么简单。”
将人杀就杀了，还明目张胆的抬回来，不是挑衅是什么？
江肆附和道：“听说新燕王不被大臣们待见，却颇受燕民爱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三皇子在民间的威望那么好？”
“少年皇子时，他便亲自处理南下水患，自掏腰包修建运河，民间受到天灾，也是第一时间安抚百姓，确定物资用到急处。百姓爱戴他，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
原书的剧情大致是这样的，柳映梨有些印象。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难将萧凛和平等爱民的新燕王联想起来。
大抵是因为，隐藏她梦里的萧凛太阴婺了吧，让她不禁感到害怕。
“殿下怎么对新燕王的过去那么了解？”
江肆有些好奇，脑中忽然想起初来上清宫时，与萧凛在偏殿遇见，那种怀揣着杀意的眼神，让他后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