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朗立马反驳:“孤一直待在驿馆内,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玉扳指又如何成了罪证?难不成只你们二人,就能给孤定罪?”
震怒声扰的文帝斜眼看来,怒意显然。
听见他发怒,陈循将头垂得更低,开始变得模棱两可:“原来玉扳指恐是太子之物?如此想来,也许是臣推断错了,又或者是刺客凑巧偷盗了玉扳指,想要以此来嫁祸,从而挑拨太子与殿下之间的关系。”
柳映梨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袖边,眼神始终凝着地上的金砖。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儿臣从进入江陵关后一直待在驿馆内,日夜都未曾离开过,怎么会将扳指落在山野之地?”苏明朗忙着接话,着急想为自己洗清嫌疑,争得满脸涨红。
旁人不知晓就算了,可文帝清楚他是如何抵触柳映梨的。
龙椅之上,半眯的眸子缓慢睁开,平静问:“就连嘉宁丢失数日,也待在驿馆内?”
“儿臣……”苏明朗额角冒汗,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确实从来没有离开过,柳映梨是死是活,并不重要。
可心里话,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父皇曾说过,身为储君应该胸怀一切,有救济苍生,怜悯天下之仁心。
他眼睁睁看着妹妹失踪而不出手相救,岂不是有违悖论?
苏明朗哑声。
如此,文帝便知晓了几分。
他将玉扳指扔在苏明朗脚边,冷脸吩咐:“滚回东宫面壁思过!”
“儿臣……”
“若是觉得惩罚轻了,朕可以重新思定。”文帝的声音带着丝疲乏。
“儿臣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苏明朗弯腰捡起玉扳指,顶端的一角已经被摔掉了。
他默默捏在手中,深深看一眼柳映梨,紧咬牙关愤然而去。
“陈循,你也退下。”
陈循垂着的眼睫略微偏向柳映梨的方向,心中些许晃动,颔首领旨:“是,臣先告退。”
殿内悄然无声,柳映梨不敢抬头。
文帝轻掀眼皮,居高临下的姿态不由得让人生出一丝臣服之心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自出生便离开了皇宫,回京后婉贵妃已经去世,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谈什么母女情深,不过是借口罢了。
洗尘宴上那么多朝臣贵客,她非要提及玉扳指一事,不就是设下了套子?
柳映梨慢慢悠悠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坐回椅子上,眼睛红红的,乖巧认错:“父皇能识人心,儿臣佩服的五体投地!可皇兄他真的对儿臣动了杀心,难道因为儿臣没有他身份尊贵,就应该默默忍受吗?”
说到伤心处,积压许久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出口,不停啜泣着:“世间从来没有公正平等之事,儿臣也知道此事让父皇为难。”
纵使苏明朗买凶在明处,为了大魏,他绝不可能做出实际的责罚。
文帝轻呼一口气,让阿福给柳映梨递去绢帕擦拭眼泪。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缓了一会儿才道:“朕会弥补你。想要什么?金银?或是珠宝?”
柳映梨摇头:“身外之物,儿臣什么都不想要。”
文帝有些意外。
他以为,至少能听到一个要求。
如果嘉宁野心深一点,应该索要封地。日后苏明朗执掌大魏之际,足以避身,然而她没有。
“儿臣想求一道口谕。”
“什么口谕?”
“儿臣想要缓解流民压力,为父皇分忧。”轻灵的嗓音回荡在养心殿内,柳映梨眸中溢出来的坚定无比坦诚。
文帝凝着她,忽而轻笑:“此路艰难险阻,连朕也无法跨越。”
那不单单是流民的问题,而是上层社会与士族之间的结连相护。
他曾试图改变,可层层传达之下,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龙椅之上的牌匾压着他,层层宫墙也锁住了他。
“父皇不敢的事情,儿臣敢。”
柳映梨没有退路。
她不愿意坐着等死。
-
从养心殿出来,已经快到子夜了。
晚秋的风肆意横扫在空中,似乎要将人也抬走。
柳映梨坐在步辇上,摇摇晃晃回到了上清宫。
“殿下,晋国太子已等候多时了。”
柳映梨的困意醒了几分。
稍一抬眼,瞥见檐下安静站立的身影,低声向江肆吩咐:“你在宫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
谢珏看起来兴致不错,酒意染上脸颊,带着几分醉意。
“我以为殿下要去悠然居?或者观海阁?”
充满戏谑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显得有几分好笑。
柳映梨差人赐座:“没想到本宫的行踪,你还挺了解。对了,玉扳指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
她微微一笑:“太子未免太小看自己。你不过是想借本宫的手,算计苏明朗罢了。”
在驿馆内,苏明朗香玉满怀的时候,就已经中了谢珏的圈套。
后来又故意将玉扳指带来上清宫,挑起两方斗争的意味便更加明显。
柳映梨不是傻子,她看的出来。
“但好像,你没有很好的利用这次机会。”谢珏哂笑,脑袋稍稍一偏,目光带着审视。
如若设计得当,苏明朗不单单会面壁思过,那是最没用的惩罚。
世间不是都传柳映梨是文帝最疼爱的女儿么?他瞧着并非如此。
柳映梨红唇轻抿,明亮的瞳仁透着股飒意,眉眼弯弯:“说得对,是本宫愚钝,搅乱了你的计划。”
谢珏轻呵,清傲的仰着下巴,似乎认同她的自贬。
两日后,文帝赐了一道圣旨。
封柳映梨为青云使,主理流民一事,权利可暂不受约束。
此令一出,立马招到朝野反对。
“后宫不得干政!嘉宁公主本就恶行多端,名声败坏!皇上又赐她特权,难道是想诸臣们都听她指令?”
王云率先出面反对,领着朝臣纷纷抗议。
“此事朕已经做好决定,不会更改。你们若觉得不妥,便一直闹下去吧。”文帝冷呵着从龙椅上站起来,离开了太和殿。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王云更是沉下了脸,目光渐深。
-
上清宫,香炉生雾。
“青云使?”
“也就是说,本宫当官了?”
柳映梨捧着明黄的圣旨来回踱步,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