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钥匙……或者……成为……新的……根须……”
冰冷、宏大、毫无情感的意志之音,如同万载寒冰雕刻的审判之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整个腐骨藤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亿万藤蔓如同最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地,唯有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死亡瘴气无声流淌,仿佛在为这古老意志的苏醒献上祭奠。
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汞,灌满了每一寸空间!空气凝固,灵气冻结!凌无双那狂暴的战意如同被冰水浇灭,沉重的战戟再也无法抬起分毫,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却只能徒劳地颤抖!秦风手中燃烧的刀罡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刀身嗡鸣,他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两名结阵的弟子更是不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眼珠凸出,身体筛糠般抖动,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元婴期的苏清雪,是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人。但她的寒域在那宏大意志降临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罩子,剧烈波动后便轰然破碎!冰魄长剑上璀璨的冰蓝光华黯淡到了极致,剑身嗡鸣不止,仿佛在哀鸣!她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骇人的苍白,紧握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一丝殷红的血迹从紧抿的唇角溢出!她体内的元婴如同被冻结,运转的灵力迟滞得如同陷入万载玄冰!那股意志带来的,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是源自灵魂本源的……冻结与绝望!
“噗通!”一名结阵弟子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埋下,身体蜷缩着,只剩下本能的恐惧战栗。
林墨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那宏大的意志降临的瞬间,如同亿万座冰山狠狠砸在他的识海!新生的、脆弱不堪的混沌道种雏形疯狂剧震,表面的灰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股纯粹的、冰冷的死寂意志彻底冻结、碾碎!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比之前强行爆发混沌源力时更甚!他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断,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但诡异的是,相比于其他人彻底的僵直和恐惧,林墨的意识深处,那枚颤动的混沌道种雏形,在承受着无与伦比压力的同时,竟也本能地散发出一种……微弱的……抵抗意志!一种源自混沌本源、不甘被任何规则彻底同化、彻底冻结的……桀骜!这丝桀骜极其微弱,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却顽强地护住了他意识核心最后一点清明,让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彻底被恐惧吞噬!
“蝼……蚁……”那宏大的意志再次响起,冰冷的音节不带任何情绪,却带着审视万物、判定生死的漠然。无形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林墨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身上那层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沌灰芒之上!
“异……数……”意志之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死水被投入了一粒微尘。那笼罩在林墨身上的压力骤然……加重了数倍!
“呃啊——!”林墨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双膝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冰冷的黑色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指甲深深抠入泥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混沌灰芒在体表剧烈地闪烁、收缩,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识海中的道种雏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再次浮现!
“林墨!”苏清雪看到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想要冲过去,但身体被那恐怖的意志死死钉在原地,连挪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墨在那股针对性的恐怖压力下苦苦支撑,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焦急、担忧,以及……更深沉的惊疑!那灰色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引来这恐怖意志如此强烈的“关注”?
就在林墨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意志彻底碾碎、灵魂冻结的刹那——
嗡!
他体内,那枚剧烈震颤、濒临破碎的混沌道种雏形,仿佛被这极致的死寂压迫彻底激发了最本源的反抗!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混沌源力,带着一种消融万法、返本归源的奇异道韵,自道种核心……自发地……流淌而出!
这丝源力并未外放,而是在林墨体内流转,如同涓涓细流,温养着濒临崩溃的经脉,抚慰着剧痛的灵魂。更重要的是,它散发出一种极其内敛的、仿佛与万物同源却又超然物外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出现,让那笼罩在他身上、如同亿万钧重山的冰冷意志……微微一滞!
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切割一块无法理解的顽石,那纯粹的死亡意志,似乎遇到了某种……难以彻底解析、难以直接同化冻结的……“异物”!这“异物”的层次,甚至隐隐让它那万古不变的死寂意志,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
施加在林墨身上的恐怖压力,在这丝迟疑出现的瞬间,竟然……诡异地……减弱了那么一丝!虽然依旧沉重如山,足以将他死死压制跪伏在地,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碾碎一切的毁灭性!
林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他心中剧震!混沌道种的力量……竟然能干扰这恐怖意志的判断?!或者说,这古老意志对混沌的力量……有所忌惮?!
“钥匙……”冰冷的意志之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无形的“目光”似乎从林墨身上微微移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定格在了林墨身边昏迷不醒的阿萝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阿萝手背上那道扭曲的、死寂沉沉的……锁链印记之上!
“嗡——!!!”
当那宏大意志的目光聚焦在锁链印记的刹那,阿萝手背上那道原本沉寂的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乌光!印记如同活了过来,剧烈地扭曲挣扎,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印记中心,那枚灰黑色的“死种”虚影再次浮现,疯狂旋转,散发出同样古老、冰冷、但明显弱小了无数倍的……纯粹死寂气息!这气息与地底深处苏醒的意志同源,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找到了……”宏大的意志之音带着一种“理应如此”的漠然,仿佛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不!!!”林墨心中警兆狂鸣!他瞬间明白了!这恐怖意志口中的“钥匙”……竟然是阿萝体内那枚同样古老、却似乎被“封印”或“割裂”出来的“死种”?!
它要夺走阿萝体内的“死种”!
一旦被它得逞,阿萝会怎么样?失去“死种”的她,那被死亡之力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还能存活吗?或者说,这恐怖意志根本不在乎阿萝的死活,它只需要收回这枚“钥匙”?!
“吼——!!!”
就在那宏大意志锁定阿萝体内“死种”,无形的力量开始朝着阿萝汇聚,试图强行剥离那枚印记的瞬间——
地底深处,那饱含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嘶吼,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再次……轰然爆发!
这一次的嘶吼,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和混乱!其中蕴含的,是滔天的……愤怒!以及一种……被侵犯领地的……狂暴守护意志!
轰隆隆隆——!!!
匍匐在地的亿万腐骨藤蔓,在这声嘶吼响起的刹那,如同接到了截然相反的命令,瞬间……再次狂暴起来!它们不再朝拜,不再温顺,而是带着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混乱的毁灭气息,如同亿万个被激怒的毒龙,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不再是只针对林墨他们,而是……无差别地……朝着整片区域内所有的活物……包括那无形意志降临的核心区域……疯狂绞杀、抽打而去!
“嘶——!!!”
“吼——!!!”
藤蔓的尖啸、地底意志的嘶吼、以及那宏大意志冰冷的意念,瞬间在死寂的森林上空……激烈地碰撞、交织!
整片腐骨藤林,仿佛被彻底点燃的火药桶!内乱!那地底痛苦嘶吼的意志,与那刚刚苏醒、试图收回“钥匙”的宏大意志……并非一体!它们……在对抗?!
施加在林墨和苏清雪等人身上的恐怖威压,在这突如其来的内乱和藤蔓无差别攻击的干扰下……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松动和混乱!
“就是现在!走!!!”林墨心中狂吼!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体内那丝自发流转的混沌源力猛地加速,强行冲开了一丝被压制的力量!他根本来不及起身,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执念,猛地向前一扑!
噗!
他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将昏迷的阿萝和气息微弱的银裂……护在了身下!同时,那刚刚收回体表的混沌灰芒再次被他榨取出来,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灰色光罩,如同护盾般笼罩住三人!
几乎在他完成这个动作的同一时刻!
轰!轰!轰——!!!
无数狂暴的藤蔓如同失控的巨鞭,狠狠抽打在林墨的背上和他撑起的灰色光罩上!恐怖的巨力混合着剧毒的怨念疯狂冲击!灰色光罩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裂痕!林墨如遭重击,口中鲜血狂喷,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护体的混沌源力飞速消耗!
“呃啊——!”凌无双、秦风等人也在这威压松动和藤蔓攻击的瞬间恢复了部分行动力,但迎面而来的就是毁灭性的藤蔓狂潮!凌无双怒吼着挥动战戟格挡,金铁交鸣声刺耳,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秦风刀罡再起,火焰却显得如此微弱,瞬间被藤蔓抽散,狼狈躲闪!那两名弟子更是险象环生,一人被藤蔓擦中手臂,瞬间血肉模糊,发出凄厉惨叫!
“冰墙·起!”苏清雪的反应最快!在威压松动的刹那,她强忍着灵魂的颤栗和灵力的迟滞,冰魄长剑再次爆发出冰蓝光华!数道厚实的冰墙瞬间在她和林墨几人周围拔地而起!
砰!砰!砰!
狂暴的藤蔓狠狠抽打在冰墙上,冰屑纷飞!冰墙剧烈摇晃,瞬间布满裂痕!但也为众人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走!向东南方向突围!那里藤蔓相对稀疏!”苏清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决绝!她一剑斩碎侧面袭来的藤蔓,冰寒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死死护住阿萝和银裂、背部血肉模糊却依旧撑着灰色光罩的林墨。
那灰色的力量……那引动古老意志争夺的“钥匙”……还有林墨此刻拼死守护的姿态……无数疑问如同乱麻在她心中翻涌。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活下去,才有答案!
“跟上我!”苏清雪不再犹豫,冰魄长剑开路,身化一道冰蓝流光,朝着她感知中藤蔓相对薄弱、瘴气也稍淡的东南方向……悍然冲去!凌厉的剑光所过之处,藤蔓纷纷冻结碎裂!
“走!”凌无双怒吼一声,战戟横扫,逼退数条藤蔓,紧随苏清雪之后!秦风扶起受伤的同伴,咬牙跟上!
林墨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剧痛和灵魂撕裂般的虚弱,挣扎着想要抱起阿萝和银裂跟上队伍。然而,他刚一动,背部被藤蔓抽中的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痛楚,体内混沌源力更是消耗殆尽,连维持那稀薄的灰色光罩都变得无比艰难!
就在他力竭之际——
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墨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清冽如寒潭、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的眼眸——是苏清雪!她竟然在突围的前锋位置,硬生生折返了回来!
“带着她们,跟紧!”苏清雪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她根本不给林墨反应的时间,一股精纯冰冷的灵力瞬间渡入林墨体内,暂时压制住他翻腾的气血和伤势!同时,她另一只手虚空一抓,一股柔和的冰灵力将昏迷的阿萝和银裂稳稳托起!
做完这一切,苏清雪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冰魄剑光再盛,斩开前方重新合拢的藤蔓障碍,清喝道:“走!”
林墨心中一热,复杂的情绪翻涌,但此刻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他咬紧牙关,借着苏清雪渡入的那股灵力,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紧紧跟在苏清雪身后,冲入那被剑光劈开的、通往未知生路的通道!
背后,是藤蔓狂潮的嘶吼、地底意志的痛苦咆哮、以及那宏大冰冷意志如同跗骨之蛆般再次清晰起来的意念:
“钥匙……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