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秋风,远不及草原的狂放,却也把一院子的黄金菊,度上了冷冽。
裴恒玉站在窗边,看着灰扑扑的鸽子,从落日的黄昏里,飞进来,落在庭院里的丛菊边。
双喜扣住灰鸽子,拿到裴恒玉手边,柔声道,“是文惠公主的鸽子,也不知小世子,怎么样了!”
裴恒玉没说话,他从鸽子腿上的竹筒里,把文惠写的字条儿,拿了出来。
“文惠怎么说?”小白龙从裴恒玉的手腕上,爬下来,跃上了裴恒玉的肩头。
“自己看!”裴恒玉把纸条展开,看了一会儿,又把那纸条揉碎在风里。
双喜敏锐的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抱着鸽子退了出去。
小白龙却没有来太监会看脸色,咋咋呼呼道,“人皇怎么把书信毁了?”
“哼!”裴恒玉冷笑,“只一句话,你还没看完?”
“看完了!”小白龙说,“宇文君安和犬戎太子同时重伤,文惠公主说她分身乏术,不能去找魄罗宝藏了,求人皇拿主意呢!”
“不对!”小白龙从裴恒玉的肩头跳下来,一屁股坐在琉璃灯的罩子上,“宇文君安打伤了犬戎太子,拖慢了和亲进程,他自己的伤,只要不死,一日便能好!宇文君安避开文惠公主,偷着去找宝藏了!”
小白龙登时从琉璃灯上,跳起来,拽着裴恒玉的大袖子,嚷,“快,快传信给文惠公主,让她带兵去拦,宇文君安怕是要私吞宝藏!”
“晚了!”裴恒玉抬手,敲了一下小白龙的头,“这鸽子飞了三日,从草原飞到上京,宇文君安三日前,就已经金蝉脱壳,去找魄罗宝藏了,有了朕给的地图,他现在可能已经到达藏宝地了。”
小白龙被敲得头晕,气鼓鼓道,“让你不相信本座,非要让宇文君安去送嫁,现在好了,你们裴氏先祖找了一千年的魄罗宝藏,都要被他私吞了,看你后不后悔!”
“朕有什么可后悔的?”裴恒玉的语气里,还真没有愤怒,他说,“你别忘了,朕为什么回来,朕重返人间,可不是为什么宝藏。如果他能捧着那些宝藏,好好待在犬戎,吃穿不愁的做一个犬戎可汗,朕在这玉和殿里,遥祝他千岁、千岁、千千岁!也省得他回来,兵戎相见,搅得天下苍生,不得安宁。”
“什么意思?”小白龙道,“人皇早就猜到他会私吞那些宝藏?留在犬戎?”
“对!”裴恒玉的脸上,难得露出浅笑,“他那个姐姐,一颗心都扑在权势上,如果她知道,宇文君安有那么一大笔宝藏,一定会据为己有,富国强兵,在青离草场上,打造一个强盛的可汗王国!”
小白龙扭头看着裴恒玉,不解道,“你就不怕他们建好可汗国,打回来?再屠上京,生灵涂炭?”
“宇文君安或许会,”裴恒玉道,“但宇文霜月不会!她绝顶聪明,定然明白大盛兵强马壮,有城池为据,与其南下,不如北上突厥。”
“并且!”裴恒玉的目光穿过庭院,看向渐沉的夕阳,“突厥大王子,就是个疯子,他时时刻刻盯着犬戎呢,宇文霜月一旦率军南下,突厥骑兵必然劫掠犬戎的后方,要不然,你以为上一世,怎么天下大乱的?还不是因为,谁都没掌控天下,全在厮杀中,丧了命!”
“若宇文君安不回来,”小白龙又问,“姜雪心怎么办?上次和她交过手,你可打不过她!”
“那是从前,”裴恒玉抓过小白龙,捋着他的鳞片,说,“无垢和尚在若云山庄做了三日法事,今日一过,那些被烧死的亡魂,将被彻底超度。然后是乱石谷、昆罗城……他每超度一处,姜雪心的法力,就会弱上一分,等这时间再无怨鬼,姜雪心便也成不了威胁。”
“哦……”小白龙恍然大悟,“人皇,你好奸诈呀!原来你一早就想好,怎么踢开宇文君安,自己对付姜雪心啦!”
“说什么呢?”裴恒玉佯装嗔怒,指节敲在小白龙的头上,咚的一声响,“这不叫奸诈,朕的初心是为了护佑大盛江山,万物苍生,这叫运筹帷幄!”
“哼!”
小白龙没有反驳,只在心中腹诽。
说什么运筹帷幄?
就是怕宇文君安再回来咬你,把魄罗宝藏送出去,让宇文君安以为偷了你的东西,不好意思再回来。
你沐浴那天,本座可是看到了,宇文君安可狠了,把你咬得全身上下都是牙印子,特别是……
小白龙下意识往裴恒玉大腿根处偷瞟。
你就是怕他咬你,才绞尽脑汁,把他送走的。
不过!小白龙圆溜溜的黑眼珠儿,转了又转,抿紧了龙嘴,心里却道,本座可不会告诉你,你和那只凤凰的羁绊太深,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不仅丢了一大笔钱财,还得被他咬得全身都是牙印子!
当夜,带着大批御林卫,守在若云山庄外,为无垢和尚护法的令狐星朗,远远的看着正在枯井旁念经的和尚,眉头紧蹙。
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喜欢长成这样的?
大统领的目光,在无垢和尚的眉眼处,来回打量。
刚走一个宇文君安,又来一个无垢和尚!
这小和尚比那小世子还得宠,出来念个经,还得让本将军一个御林卫统领,带着这么多御林卫,亲自护送!
怎么比那小世子还娇贵?
不行!
不能让陛下一错再错!
本将军得想点儿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