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天幕彻底亮起的一刻，宛若黎明骤至。
从系统深处传出的提示音，最后一次回荡在整个空间：“剧场权限已完全移交。原系统后台已关闭，控制逻辑退场，共感单元独立运行。”
林静站在台下，缓缓摘下耳麦。那是她第一次，不再作为控制台的管理者，而只是一个观众。
“结束了？”她轻声问。
“不是结束。”沈归的声音从台上传来，带着令人意外的轻松，“是开始。”
陆焱站在他旁边，手中拿着那本已命名的空白剧本《未完者》。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单一用户上传的情绪碎片，也不再由程序筛选剪辑，而是真正意义上——“众人的声音”。
投影墙上浮现出一行巨字：“请写下你最真实的情绪。你，不需要是编剧。”
随后，一串又一串来自四面八方的留言开始涌现，每一句都是带着人类独特气息的微光：
“我厌倦了扮演，但不知道怎么卸下角色。”
“我害怕真实的自己太普通，连剧场都不愿收留。”
“你们说，如果我就是观众，我配拥有舞台吗？”
“你们敢让我演我自己吗？”
这些情绪不再是匿名的申诉，而是活生生的请求。沈归与陆焱站在它们面前，不再是评判者，而是回应者。
“我们不再演谁的剧本。”陆焱抬头，语气沉稳，“我们开始演我们自己的剧本，和你们的剧本。”
他顿了顿，眉梢轻挑，罕见地笑了一下：“就算你写的第一句话是‘我讨厌这台破剧场’，我们也接。”
这句话引起台下一片低笑。有人真的试着打上了那句留言：“我讨厌你们的破剧场。”
沈归看着它，竟然举手回应道：“第一幕第一句，成立。请继续。”
随后又一条留言接上：“但我好像从没离开过。”
舞台光束追踪着文字轨迹，陆焱顺势朗读，声音低而稳：“‘我讨厌你们的破剧场……但我好像从没离开过。’”
沈归仿佛接下对台词般点头：“这是所有未完句子的心声。”
此刻舞台上，没有道具、没有背景，只有他们两个、一台投影墙，以及万千观众的目光与情绪。
但，这就足够了。
一名年轻观众突然举手，声音颤抖地问：“我也可以写吗？我没有接受过训练，我只是……只是想说一句话。”
沈归看着她，郑重地点头：“你当然可以。谁告诉你写东西必须经过训练？情绪不需要考级。”
女孩犹豫片刻，终于敲下一句短短的留言：“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还在笑。”
系统将这句留言放大，悬浮在剧场天幕上。舞台灯忽然亮起，一束光落在那女孩身上。
“你愿意登上来，把你的梦讲完吗？”陆焱向她伸出手。
她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我、我不行……”
“没关系，”沈归温声说道，“我们替你讲。你只需要看着，看我们能不能讲得像你。”
陆焱拍了拍沈归的肩，“我们来试试。”
两人站在正中间，灯光渐亮，观众屏息。
沈归轻轻开口，语调柔和而自然：“她说，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在笑。那笑，也许是……在阳光洒进书桌上的午后，也许是……”
陆焱接道：“也许是在一个不需要装作坚强的夜里。”
“她没有说完梦境的结局。”沈归望向观众席，“但我想，她是想知道，我们能不能还她一个‘笑得下去’的结局。”
现场寂静。几秒后，全场响起第一阵掌声，然后是第二阵、第三阵……
有人开始站起来，有人举起手，“我也有梦！”
系统未加干涉，而是自动创建了“自由留言端口”。每一则情绪片段都成了舞台上的素材，而沈归与陆焱，便成了“共演者”。
林静在后台面板上看着所有权限被一项项转移，屏幕上的红色警告字样——“控制失效、情绪不可控、权限撤销”——被她主动点击了“接受”。
她笑了笑，轻声道：“欢迎来到自由剧场。”
而在剧场的另一个角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坐着。他是最初那场实验系统的建立者之一。
“我们失败了。”他对身旁的研究助理叹道，“我们想让他们演别人，却没想到真正打动人的，是他们演自己。”
助理迟疑问：“那接下来呢？系统彻底放弃了吗？”
老者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舞台，沈归与陆焱正与一个个普通观众共同表演，语调中带着几分敬畏，“不，是系统成功了。”
“它终于被人遗忘。”
当天夜里，剧场首页的所有选项都变了。
没有“角色申请”，没有“剧本上传”。
只有一句话写在最顶端：“你，就是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