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纱帘洒进来，在白色的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余小麦半靠在床头，小口啜饮着春桃熬了一上午的鸡汤。金黄的油珠漂浮在琥珀色的汤面上，几粒枸杞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慢点喝，还烫着呢。\"春桃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条绣着淡紫色小花的帕子，随时准备给余小麦擦嘴角。
余小麦点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她抬眼看向窗边站着的陈向明，丈夫五天没刮的胡子在下巴上形成一片青黑的阴影，眼窝深陷，但眼神比前几天清明多了。
\"你也喝点。\"余小麦轻声说，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陈向明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你喝，我不饿。\"
余建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一个装鸡汤，一个装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他看了眼姐姐手中的碗，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气色好多了。\"
他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转向陈向明：\"姐夫，你回去吧。回去看看孩子，基地里面没你也不行。\"
陈向明的目光黏在妻子身上，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我再待一天...\"
\"五天没回去了，\"余建国打断他，声音放轻但语气坚定，\"龙凤胎虽然才一个月大，但也会想爸爸的。再说基地那些研究，总不能一直搁着。\"
余小麦将空碗递给春桃，虚弱地抬起手碰了碰丈夫的手臂：\"去吧，我好多了。\"
陈向明握住妻子的手，那双手依然冰凉，但比前几天有了些力气。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鸡汤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我晚上回来。\"他说。
余建国送他到电梯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和春桃轮班守着，张主任说恢复得比预期好。\"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陈向明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五天来第一次感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妻子微笑时眼角细微的纹路，还有那对龙凤胎——他几乎快记不清他们身上的奶香味了。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渐渐被室外的新鲜空气取代。陈向明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驶向余家村。道路两旁的杨树在风中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挡风玻璃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一个小时后，解毒藤基地的大门出现在视野中。门口的保安看到他的车，立刻挺直了腰板敬礼。陈向明点点头，径直驶向主实验楼。
实验室的自动门滑开时，一股熟悉的化学试剂气味扑面而来。五天没回来，这里的一切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他的助手小王正在离心机前操作，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陈教授！\"小王几乎是跳了起来，\"您回来了！余老师情况怎么样？\"
\"稳定了。\"陈向明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实验室，\"这几天有什么异常吗？\"
小王摇摇头：\"一切正常，就是...李局长来找过您两次。\"
陈向明皱了皱眉，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门一开，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桌上的文件摆放角度和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他快步走到电脑前，输入密码登录系统，调出实验数据存档。
屏幕上的文件夹空空如也。
陈向明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各种备份路径。一个接一个的空白窗口在屏幕上弹出，像一张张嘲笑他的脸。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冲出办公室，直奔p4实验室。门禁系统正常运作，但当他进入核心区域时，立刻发现监控摄像头的指示灯是熄灭的。陈向明打开设备柜，检查数据记录仪——存储卡不见了。
\"小王！\"他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立刻通知李局长，召集所有安保人员！\"
一小时后，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李局长严肃地看着陈向明整理的清单，眉头紧锁。他五十多岁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鬓角的白发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所有关键数据都被删除了？\"李局长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陈向明点点头，声音干涩：\"不只是删除，是彻底清除了。从主服务器到本地备份，包括我私人电脑上的副本。只有...\"
\"只有什么？\"李局长追问。
\"只有纸质记录。\"陈向明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还有这里。\"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李局长慢慢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
\"你们这里一定是有内奸。\"他一字一顿地说，\"查。一定要将摄像头恢复。\"
安保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监控系统被人为破坏了，修复需要时间。我们正在联系专业的数据恢复公司...\"
\"时间？\"李局长冷笑一声，\"你知道这些数据值多少钱吗？如果落到不该拿的人手里——\"
陈向明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不只是钱的问题。\"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是能救命的药。如果有人用不成熟的技术生产...\"
他没有说完，但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完善的解毒剂不仅不能救命，还可能致命。
李局长严肃地点点头：\"陈教授说得对。这事必须立刻上报，同时内部彻查。所有人，包括今天在场的每一位，都要接受调查。\"
会议结束后，陈向明独自回到实验室。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白色的实验台镀上一层血色。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余家村的方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五天。就离开了五天。他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那些数据——给小麦用的解毒剂配方，新型解毒藤的培育参数，多年的研究成果——就这样消失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向明掏出来一看，是余建国的短信：「姐夫，姐这里很好，有我照顾。每隔两个小时我就给你发一个短信说一下姐的情况。你放心。」
陈向明的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只回复了一个「好」字。他不能告诉他们这边发生的事，至少现在不能。余小麦需要静养，不能受任何刺激。
夜幕降临，基地的灯光次第亮起。陈向明坐在漆黑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恢复进度条——5%，已经运行了三个小时。
门被轻轻敲响，小王探头进来：\"教授，您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向明摇摇头：\"你先去吧，我再等等。\"
小王犹豫了一下，走进来关上门：\"教授...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您。\"
陈向明抬起头。
\"您去医院的那天晚上，我看到刘副主任很晚还在实验室。\"小王压低声音，\"平时他都是五点准时下班的。\"
刘副主任——刘海波，基地的二把手，四十出头，在陈向明不在时负责全面工作。
\"你确定是他？\"陈向明眯起眼睛。
小王点点头：\"我回来取落下的钥匙，看到他一个人在主控室。他说是在检查系统...但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那不是他的工作范围。\"
陈向明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还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小王摇头，\"我不确定是不是有关系...\"
\"做得对。\"陈向明站起身，\"这件事先别声张，我会处理。\"
小王离开后，陈向明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模糊的山影。如果真是刘海波...动机是什么？他们共事七年，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从未有过明显矛盾。
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数据恢复完成——7%。陈向明苦笑一声，这速度恐怕要到明天才能看到结果。他关上电脑，决定先回宿舍休息片刻。
走廊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主控室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主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仪器上的指示灯像繁星般闪烁。陈向明摸索着打开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起眼睛。他走到主控台前，检查了登录记录——昨晚凌晨两点十七分，有人用高级权限登录过系统。
而那个时间，值班表上显示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陈向明调出权限日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随着一条条记录的展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同样的异常登录在过去五天里出现了三次，每次都发生在深夜，而且...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每次登录使用的都是他的权限卡。
但这不可能，他的卡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身。除非...
陈向明猛地想起，五天前在医院走廊上，他曾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出去接水。当时走廊上只有几个医护人员和...刘海波。他说是代表基地来看望余小麦的。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陈向明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局长的电话。
\"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他简短地说，\"可能需要技术支援。\"
挂断电话，陈向明环顾主控室，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犯罪现场。如果真有人复制了他的权限卡，那么除了数据，他们还可能动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样本冷藏柜上，心跳骤然加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输入密码打开柜门——
最上层存放新型解毒藤母株样本的盒子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