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沸腾。
那不是虚无的暗，而是沉淀了太多记忆的混沌之渊。洛尘的灵魂在其中沉浮，如同困在蛛网中的飞蛾。微弱的意识星火倔强地闪烁：
妮娜...她需要我...
突然，一束银光刺破永恒的黑夜。光中飞舞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
芙卡从盥洗室冒出小脑袋偷偷看洛尘时羞红的脸颊的时候
德古拉在书房暗门前欲言又止的侧脸，烛火在那双红瞳中投下深不见底的阴影的时候
蒂芙尼躺在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时候
“柯特先生你是个好人！“
“你这小子啊...“
“就叫你黑山羊吧~“
无数声音交织成网，可洛尘的眼皮仿佛压着千钧重担。他拼命想睁开眼，却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喂，醒醒！“
清冽如冰泉的男声骤然劈开混沌。洛尘睫毛剧烈颤抖，终于撑开一丝缝隙——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黑色短发的轮廓正在俯身看他。
“该醒了。“那人摇晃着他的肩，“你还有未完成的事。“
诡异的是，当洛尘努力聚焦时，发现对方的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眸不是弗拉德家的冰蓝色，而是深邃如星空的墨黑。
“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黑发青年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眸，“就算你现在知道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醒来依旧会忘记。“
黑暗再次吞没意识前的最后一瞬，洛尘终于看清——对方胸口挂着一个项链，那是一个血红色的十字架，在其中央还有一颗血红色不停眨动的眼。
虚弱无力感。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洛尘的神经。他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蒂芙尼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她正慵懒地趴伏在他胸口，黑色长发如丝绸般散落，有几缕发丝还黏在他渗血的锁骨上。月光下，她双眼的蛇瞳泛着妖异的紫光。
“怎么？“她红唇微启，指尖轻轻划过洛尘苍白的脸颊，“这么快就睡醒了？“
洛尘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他这才注意到——蒂芙尼的右手正按在他心口，掌心传来阵阵灼热。更诡异的是，那些寄生在他身体的荆棘竟然温顺地缠绕在她手腕上，像是被驯服的毒蛇。
“别乱动~“她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你体内的荆棘还没清除干净...“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再乱动的话...“
她的指尖突然用力，洛尘闷哼一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心脏处被缓缓抽出。
“会死的哦。“
随着她抽手的动作，一根漆黑的荆棘被硬生生拽出。那荆棘尖端还在不断挣扎蠕动。
“亲爱的...“蒂芙尼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指尖却带着致命的温柔，“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洛尘的伤口边缘，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摸珍贵艺术品。可每一次触碰，都让洛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看似爱怜的抚触下，暗藏着比刀割更尖锐的疼痛。
“很疼吗？“她歪着头，蛇瞳中闪烁着病态的光彩，唇角却挂着心疼的弧度，“既然知道疼...“
指尖突然陷入翻卷的血肉。
“为什么当初还要帮一个...“鲜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腕滴落，“素不相识的少女呢~“
洛尘死死咬住下唇，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看见蒂芙尼的眼中映着自己扭曲的倒影，还有她指尖缠绕的、来自自己伤口的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总有一些事情高于一切“他喘息着，每个字都艰难的从嘴里蹦出来。”曾经因为我的原因没有拯救到一个少女如今同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能见死不救。”
“值得吗？“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指尖在伤口中缓缓搅动，“这世间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你以为自己是救苦救难的圣人？还是说...“她俯身贴近洛尘渗血的唇角，“你其实...只是在赎罪？“
“我什么也不是...“洛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瞳孔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望进蒂芙尼那双妖异的蛇瞳，“既非圣人...也非赎罪者...只是...“
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苍白干瘪的皮肤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他最后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着蒂芙尼永远无法理解的某种坚持。
“...只是...无法违背本心罢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人偶般向身旁倾倒。蒂芙尼下意识伸出双臂，接住了这个伤痕累累满身是血却依然倔强的身躯。月光下，洛尘安静地躺在她的臂弯里，像个终于得到安息的殉道者。
蒂芙尼的长发垂落，与洛尘的血交织在一起。她凝视着怀中失去意识的青年，眼中的冰冷逐渐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指尖轻轻抚过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在那里留下了一道血痕。
“愚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真以为...自己是一个高洁的贵族少爷了...“
夜风拂过，带走了她未尽的话语。只有那根掉在在一旁的黑色荆棘，仍在诡异地蠕动着，仿佛在嘲笑着这场无解的纠缠。
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和女子的呢喃钻入鼻腔和耳朵，洛尘在朦胧中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蒂芙尼低垂的容颜，她正用那双妖异的竖瞳俯视着自己——她纤长的手指正轻柔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指尖带着丝丝凉意。
“终于醒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黑色鳞甲斗篷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可是睡了好久了呢，我的小少爷。“
洛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正枕在她柔软的大腿上。摇曳的火光将地宫穹顶的浮雕映照得忽明忽暗——那是一只由无数野兽肢体拼合而成的巨兽图腾，狮爪、蛇尾、鹰翼以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交缠，在火光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这是...哪里？“洛尘想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