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素檀气得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屋里另外那人一声轻笑,声音温和悦耳。
乔素檀这才发现屋内坐着位身材高瘦的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十分白皙五官清秀,眼眸和笑容都很温和。
正是齐王。
齐王朝乔素檀颔首示意。
乔素檀上前请安。
看到她直接称呼齐王殿下,修泽钧有些惊讶:“你见过五弟?”
“给玉太妃贺寿的时候曾经远远看到五殿下。”乔素檀道:“只是当面没说过话而已。”
齐王便笑,“倒是难为你留意到我了。”
他一直是缀于人后的,鲜少到前头去。
“不过我当时也看到姨娘了。”
齐王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更深:
“当时四哥非要认识一下你,你和你那丫鬟在那边很不情愿的样子。幸而二哥冒头,这才把四哥的念头给掐了。”
修泽钧便有些愠怒:“老四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齐王扬眉望向魏王殿下,“说起程老儿的时候都没见你那么气。”
这“程老儿”说的是首辅程现明。
朝中前段时间爆出江南贪墨案。
这事儿兹事体大被提到了三法司处理,斩首四品以上大员三人,另有其他大小官员二十多人依律定罪。
因为其中牵连的人有首辅程现明的门生,且楚王也多少有所牵扯,皇上对此颇有微词。
程首辅自然要时不时提起一二。既是为自己辩驳,也是帮楚王开脱。
本来没兵部什么事。
可齐王知道这事儿是三哥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见程现明在朝堂上含沙射影的说着魏王诸多不是,他自然得和三哥私底下提一句。
毕竟三哥近日无法上朝,不能亲自听到那些人说出的字句。
先皇最喜欢的儿子是玉妃所生的第三子,可是他最钟爱的妃嫔,其实是和妃,也就是齐王的生母。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在魏王没有出宫建府前,齐王确实经常见到三哥,也常常跟着三哥玩。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和三哥相知相交是因为旁的。
齐王含笑的眼眸从魏王身上转走,落在了乔素檀的身上,温和的问:“你可是有事找三哥?”
随即起身:“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就要往外面去。
修泽钧叫住了他。
与乔素檀道:“我和五弟间没有什么不可谈的。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竟是无论是如何重要的事情都完全不用避开齐王的姿态。
乔素檀犹豫了下,就把玉扳指递给了他。
又一一详述方才许夫人把玉扳指给自己的过程。
修泽钧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扳指。
齐王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严肃。
“许夫人。”齐王缓缓道:“董大将军嫡女,为人爽直却心有沟壑。她怎会平白无故的给你个东西。”
“自然不是平白无故。”修泽钧说着,指了玉扳指内里的一个刻痕,“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个‘左’字。”
那刻痕乍一看像是乱刻的。
细细分辨才发现应当是个字。
字是古体,并非现在的字形。
很不容易被人发现。
齐王凝神细看半晌后点了点头:“是‘左’字。”
修泽钧:“许临是户部尚书。他身边左侍郎是程现明的儿子,程轲。”
“左侍郎负责赋税钱粮出纳。”齐王沉吟道,只手托腮慢慢思量,“许临是想告诉我们——”
“程轲在赋税钱粮上动了手脚?”修泽钧道。
兄弟俩交换了个目光。
许临在朝堂上并不站队,是以于公于私都不曾和魏王齐王有所牵连。
这次是魏王妃薨逝,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让当家主母前来祭奠。
许夫人便是趁着这个时候带着玉扳指过来的。
无奈魏王妃薨逝,当家主母没了,许夫人不知道该怎么把玉扳指交到魏王的手里。
于是观察过后选择了乔姨娘作为这个关键点。
齐王扫了眼在旁的乔素檀。
“看这个刻痕,是仓促而成。”齐王凝视着内里刻字,“且痕迹新鲜,想必是许夫人出门前刚刚做的。”
修泽钧颔首,“许临也没想到有机会和我说一声。知道董氏戴着玉扳指不算突兀,才临时决定下来的。”
“他倒是有心了。”齐王说着,轻轻一叹,似是低喃的说:“皇上这些年愈发的脾气焦躁,底下臣子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对忠心耿耿数年征战沙场的三弟都能这样寡淡刻薄……
对其他人的态度,就更是可见一斑了。
修泽钧思忖片刻后,抬指轻敲桌案。
“许临费心费力让其夫人送信给我们,我得给他个回信才好。”他道。
“不必。”齐王说得十分决然,“以许临的心性,看到你有所动作、朝中有所变故,自然就知道你收到了他的消息。之后就也明白过来。”
修泽钧垂眸不语。
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在了桌上。
齐王忍不住道:“三哥,你就是太容易心软、太习惯于体谅旁人了。但凡你心硬一点,这天下早就——”
敲击声戛然而止。
齐王的话忽然顿住。
他对上三哥冷淡的目光后,不哟肚饿全身僵硬。
修泽钧没再谈这个话题。
转而起身拉住乔素檀的手,往书房一侧走去。
“看看我给你新近挑的首饰。”他说着,又回头问齐王:“要不要一起过来看。”
齐王就垮了脸,难得的露出适合他这个年龄的不甘愿抵触模样,嘟囔着说:“女子的首饰,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兵法来得有意思。
这时小厮匆匆来禀,没敢进屋,只在书房外扬声禀道:“王爷!俞侧妃来了,说是看您许久不曾出现,怕您饿了,特意让人做了点心来送来!”
因着今日宾客往来吊唁,俞芳雪作为主事人之一,在白日里就可往来于前院和后宅间了。
便趁着机会接近魏王殿下。
显然并不知道齐王也在。
修泽钧正要让人把俞芳雪赶走,忽而眼眸一转望向了齐王,淡淡道:
“劳烦五弟去和她说一声,滚远点,别来烦我。”
齐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等到明白之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三哥:
“你让我去把你的侧妃……赶走?”
没有哪个哥哥会做出这种事的好吗。
你真觉得这样能行?
魏王殿下却很镇定自若。
修泽钧弯了弯唇角,露出个完美笑容,语气相当柔和的说:
“对,就你,和她说一声,我嫌她烦,让她别没事总过来了。”
顿了顿又道:“哦,我差点忘了。俞父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你惹怒了俞学士的女儿,
往后翰林院那些老学究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落个坏名声是十拿九稳的。”
齐王:“……”
真就不该明着指出来三哥心软这个缺点!
他怎么就忘了。
三哥还有另外两个缺点。
那就是小鸡肚肠又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