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膝盖重重地抵在青石板上,粗糙的青石板表面,那些细碎的石子如尖锐的针芒,狠狠地硌着他的腿骨,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小女孩林淑芬的声音如浸了水的棉絮般,湿漉漉地裹着陈年旧怨,缓缓漫过来。
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哀怨的颤音,传入陈墨耳中。
他怀里的青铜觥滚烫滚烫,热意几乎要烧穿衬衫,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锁骨下的金纹跟着一下一下抽痛——那是司命血脉在共鸣,那抽痛如同电流般,一阵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年我十六,阿爹说要把我嫁到北边去。\"林淑芬的麻花辫随着摇头晃了晃,草屑簌簌地落在蓝布衫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风也停了,只听见草屑掉落的声音。\"说是两国交好的彩头,可我在轿子里掀开帘子时,看见阿娘追着队伍跑,鞋都跑掉了一只......\"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一声砸在发霉的桂花糕包装纸上,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小豆子是我嫁过去第三年生的,他生下来就攥着小拳头,哭起来像小奶猫......\"
陈墨喉间发紧,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他想起七岁那年躲在楼梯拐角,看见父亲举着罗盘往地下室走时,自己也是这样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当时,周围的空气寒冷而寂静,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青铜觥突然在怀里震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似一颗心跳动的声音。
内壁的图腾映着避阴玉的光,那光如清冷的月光,在他手背上投下淡青色的影子——和林淑芬后颈的胎记重叠在一起。
\"小豆子没满百日就没了。\"林淑芬的手指用力抠进青石板缝隙,指节发白,周围的青石板似乎都被她的悲伤感染,缝隙里的青苔颜色变得更深了。\"他们说他是夭折的小鬼,要拿桃木钉钉在乱葬岗。
我抱着他的尸首跪了三天三夜,求稳婆教我禁术......\"她抬头时,眼眶里的泪突然变成暗红,像凝固的血液。
此时,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用母血引魂,用寿元换命,我以为......我以为能再看他一眼......\"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哭声尖锐而凄惨,和之前那道抽噎声重叠在一起,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小明原本站在林淑芬脚边,此刻突然僵住,圆溜溜的眼睛慢慢变成青灰色,小身子开始透明——是婴灵要夺舍了。
\"等等!\"陈墨猛地往前一扑,把小明捞进怀里。
孩子的皮肤凉得像冰块,触手冰凉,他能清晰摸到那具小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股是绵软的童魂,另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阴煞,正顺着后颈往天灵盖钻,那阴煞的力量如冰冷的蛇,在他的指尖游走。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闪烁,但陈墨根本没心思看。
他盯着林淑芬后颈的胎记,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在日记本里写的话:\"司命殿后裔的印记,会在遇到同脉执念时共鸣。\"司命血脉与同脉执念的共鸣,或许是基于一种神秘的灵魂能量联系,当两者频率相近时,便会产生这种奇妙的共鸣。
金纹从锁骨蔓延到手腕,烫得他几乎要松开手,可他反而抱得更紧了——这是他和这个苦命女人唯一的联结。
\"你想让小豆子安息,对吗?\"陈墨喘着气,额角的汗滴在小明发顶,发出细微的声响。\"可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他变成凶灵,永远困在阴阳缝里。\"
林淑芬的身影晃了晃,原本清晰的蓝布衫开始泛起波纹:\"那我该怎么办......我只剩最后半口气了......\"
陈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住青铜觥的兽首纹。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但他直接忽略了——这种时候哪有时间看选项?
他想起之前系统奖励的\"灵异抗性\",想起苏檀说过\"存在即合理\",喉结动了动:\"我用生命力换。
我是司命殿的人,血脉能镇阴......\"
\"不行!\"
苏檀的手突然按在他后颈。
他先是一惊,心中猛地一紧,随后一种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不知何时蹲了下来,避阴玉在掌心亮得刺眼,连镜渊界的碎片都被灼得滋滋作响,那声音如电流声般刺耳。\"你现在状态不稳,上次用血脉压制青铜怪鸣已经伤了根基。\"她另一只手快速翻着背包,皮质搭扣\"咔嗒\"一声弹开,\"用这个。\"
一块羊脂玉落在陈墨膝头。
玉身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那光纹如流动的星河,璀璨而神秘,正是苏檀提过的避阴玉。
陈墨记得她说过,这是敦煌画中魂事件后,那个神秘人塞给她的,说能\"渡执念,破阴局\"。
\"避阴玉能引魂入轮回。\"苏檀指尖抵着玉身,凉意在两人之间流转,如一阵清风。\"但需要活人的阳气做引子。\"她看了眼林淑芬逐渐透明的身影,又看了眼小明青灰的脸,\"我来。\"
\"你?\"陈墨猛地抬头。
苏檀的脸色比平时更白,眼下青黑明显——他这才想起,从进入镜渊界开始,她就一直在用避阴玉压制两人的执念碎片,消耗极大。
\"别争。\"苏檀的手指按在他手背,凉得像块冰。\"我有避阴玉护着,伤不到根本。\"她转向林淑芬,声音放软,\"阿姐,你看小豆子,他现在多疼啊。
你想让他继续被怨气啃噬,还是去个暖和的地方?\"
林淑芬的眼泪终于变成了清水。
她伸出手,指尖穿过避阴玉的光纹,轻声说:\"我......我想摸摸他的脸......\"
陈墨把小明往前送了送。
婴灵的啼哭声突然拔高,那哭声如利刃般,像是要撕裂这方空间。
苏檀咬着唇,避阴玉的光猛地炸开,将三人笼罩在乳白色的光晕里,那光晕如轻柔的纱幔。
陈墨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口被抽走——是司命血脉在配合玉的力量。
林淑芬的身影开始变淡,她的手终于触到了小明的脸,小婴儿原本青灰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亮,咯咯笑出了声。
\"小豆子......要乖......\"林淑芬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成一串星光,融入避阴玉中。
小明打了个哈欠,往陈墨怀里拱了拱,小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陈墨刚松了口气,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那是灵异事件前特有的刺痛,比青铜怪鸣时更强烈。
他猛地转头,看见方警探站在镜渊界的碎片里。
此前,在一些隐晦的对话中曾隐隐提及过“阴阳晷的气运”的神秘力量,只是当时陈墨并未在意。
对方警服扣子崩了两颗,左脸有道血痕,手里的匕首泛着幽蓝的光,正是之前在凶宅现场见过的\"黄泉商盟\"标记。
\"你们以为收了个小冤魂就能阻我?\"方警探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黄泉商盟要的是阴阳晷的气运,你们......\"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陈墨怀里的青铜觥,\"那东西......你怎么会有......\"
陈墨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驱邪符上。
系统提示疯狂闪烁,他却听不清内容——方警探的匕首正对着小明,而苏檀的避阴玉还在他掌心发烫。
金纹从手腕窜到指尖,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次的抉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