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凌羽宸痛苦的闷哼与压抑的嘶吼如同背景音,隔着厚重的石门隐隐传来。裴松溪站在石殿门口,听着那声音,面具下的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没了之前的戏谑,反而掠过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好过。”她冷冷地吩咐守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折磨一个意志如此顽强的猎物,对她而言,竟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她转身,走向自己在古城中心占据的最宏伟、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宫殿。殿内已被妖族布置得奢华而妖异,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地上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妖兽的皮毛,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能安神宁魂的妖域奇香。
裴松溪挥退所有侍女,独自一人走到巨大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梳妆镜前。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冰凉的面具边缘。
“咔哒。”一声轻响。
那遮掩了她大半容颜的银白面具被轻轻取下。
镜子里,瞬间映照出一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倾世容颜。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欺霜赛雪,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琼鼻挺直秀气,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没有了面具的遮挡,那双水晶般的眼眸完全展露出来,眼波流转间,仿佛蕴藏着世间所有的璀璨星河与迷离梦境,顾盼生辉,勾魂夺魄。眼尾微微上挑,天然带着一股慵懒又妩媚的风情,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沦地狱。
这张脸,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近乎妖异,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短暂失神,甚至忘却呼吸。
裴松溪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颠倒众生的眼眸里,此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和……困惑。
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指尖停留在被凌羽宸侧脸躲开、却依旧被她亲到的唇瓣。那微凉的、带着少年特有气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一张,是前世惊鸿一瞥的玄宸。银发如瀑,紫眸深邃,容颜清俊绝伦,气质矜贵清冷,如同高悬九天的孤月,尊贵而疏离。那股属于天族皇血的威严与纯粹,也让她这见惯了污秽的妖主感到一丝本能的悸动和…自惭形秽。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想要”的念头,可惜,他身边有那个冷得像冰的云舒尘守护。
另一张,则是今生纠缠不休、此刻正被她折磨着的少年——凌羽宸。黑发如墨,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孽,那双桃花眼总是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气质风流潇洒,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与前世那清冷矜贵的太子判若两人。可偏偏…他骨子里那股倔强不屈、宁折不弯的劲儿,那双在痛苦中依旧燃烧着仇恨与不屈火焰的眼睛,还有那精纯得让她垂涎的元阳气息…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玄宸…凌羽宸…”裴松溪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镜面上画着圈。
外界都道她东海妖主裴松溪,修炼采阴补阳的邪功,面首无数,是个放荡形骸的妖女。对此,她从不屑于解释。那些被她“采补”的男子,不过是她修炼功法的炉鼎,用完即弃,如同蝼蚁。她甚至懒得在他们身上种下同心印,因为不配,也因为无趣。
可唯独对这个小郎君…
她不仅仅是想采补他那身精纯的元阳来提升修为(虽然这确实很诱人),她更想…把他抱在怀里,狠狠欺负!看他那张俊美风流的脸因她而露出屈辱、痛苦、却又不得不隐忍的表情;想打破他那层伪装的外壳,看看里面最真实的模样;想让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想驯服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在自己裙下,却又保留他那份让她心痒难耐的桀骜…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我…难道真的爱上他了?”裴松溪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荒谬无比。
爱?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她是东海妖主,统领万千妖族,行事随心所欲,只信奉力量与欲望。情爱?不过是弱者用来粉饰欲望的借口罢了。
可是…如果不是爱,那这种强烈的、想要完全占有一个人,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灵魂和意志的冲动,又是什么?是见色起意吗?
镜中的美人微微蹙起了精致的眉头。
不可否认,无论是前世的玄宸太子,还是今生的凌羽宸,都拥有着让她这阅尽美色的妖主都为之赞叹的绝世容颜。凌羽宸那带着几分痞气的风流俊美,更是精准地戳中了她某种隐秘的喜好。
但仅仅是因为脸吗?
裴松溪想起了凌羽宸在伏魔殿前,面对她威压时那强装的镇定和眼底深处的不屈;想起了他为了掩护同门布阵,以身作饵引她入阵的狡猾和勇气;想起了他在自己魅术折磨下,明明痛苦得浑身颤抖、神魂欲裂,却依旧死死守住灵台清明,用那双赤红的眼睛瞪着她,嘶吼着“妖女休想”的倔强模样…
那张俊脸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滚烫、不屈、甚至带着玉石俱焚般疯狂的心!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裴松溪对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玩味,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或许…都有吧。”
她重新拿起那冰冷的银白面具,缓缓覆盖住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当面具合拢,只余下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时,里面的迷茫和困惑已然消失,重新被慵懒、危险和掌控一切的妖主气场所取代。
“不管是什么…”她转身,望向偏殿的方向,眼中紫焰跳动,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凌羽宸,你注定是姐姐的人。你的骨头再硬,姐姐也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把它磨软,磨到你心甘情愿为止。”
她不再纠结于虚无缥缈的情爱定义。她只知道,这个小郎君,她要定了。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骨子里那份让她着迷的倔强,她都要一寸寸地剥离、占有、揉碎,再重塑成她喜欢的模样。
至于同心印?裴松溪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强迫种下的,哪有让他自己哭着求着要种下的有趣?她享受的,就是这驯服的过程。
夜还长,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