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的鼓声缓缓敲响,沉闷如同夜潮拍岸。
清晨的长安,雨雾未散,朱雀大街上石板湿滑,车辙留痕,仿佛昨夜的风雨仍在城中徘徊。
金銮殿内,烛台高悬,火光摇曳,映得群臣衣袍半明半暗。
宁凡端坐御座,神情冷肃,双眸透过层层烟火与人影,直视前方那幅摊开的海图。
殿中寂静无人敢言,空气仿佛被雨雾压得凝固,唯有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片刻之后,户部尚书率先出列,低声奏报:“陛下,东海十七船音信全无,恐怕……”
他的话未说尽,却已让群臣面色微变。
沉默在殿中蔓延,如同风暴前的暗潮,人人心中都压着那未说出口的猜测。
宁凡指尖轻轻敲打扶手,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恐怕,是有人伸手了?”
话音落下,殿中气息骤凝,几位老臣不自觉抬头,眼神在彼此间迅速掠过。
“陛下,此事未可断言。”礼部尚书咳嗽一声,试图掩饰声音的颤抖,“或许只是……海难。”
“海难?”宁凡淡淡开口,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他手指在海图上一点,指尖正落在那片墨黑的禁区之上。
“若是海难,何以十七船同日失踪?何以前后皆无残骸?何以独独在此?”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片黑影吸引,仿佛深海正从纸面渗出寒意。
就在此时,兵部尚书霍然出列,声如洪钟:“陛下,微臣以为,此乃珍珠联岛之手!”
“放肆!”一名御史厉声呵斥,“空口白牙,岂能凭臆测污蔑他国?”
“污蔑?”兵部尚书冷笑,指着海图,“这些年,凡涉此海域,凡触联岛之商路,皆有诡异。难道诸位还要装聋作哑?”
两派之争瞬间点燃,殿中气氛陡然紧绷。
一方主张立刻追查,甚至不惜举兵;另一方则竭力压制,借口“证据不足”“恐惹生战”,暗暗拖延。
宁凡静静看着这一切,未曾开口,目光却愈加深沉。
他看见的不是争吵,而是朝堂背后的分裂。
这些人并非不知,而是有人不愿承认。
不愿承认的,皆有其因。
——
雨声从殿外渗入,冷凉而密集,仿佛替天意敲下的警钟。
宁凡忽然开口:“够了。”
声音不高,却如海浪骤然拍岸,瞬间压下群声。
群臣齐齐躬身,不敢再言。
宁凡缓缓起身,长袍曳地,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重锤敲在众人心口。
“珍珠联岛……”他低声喃喃,眼底一抹冷光如刀,“既敢伸手,便休想缩回去。”
话语如霜,烛火都似乎暗了一瞬。
众臣屏息,心中骇然,却无人敢再反驳。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陛下的矛头,已然指向深海。
——
通政司。
穆烟玉将最后一卷海图收拢,双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汗。
他已三日未眠,眉宇间尽是疲惫,却依旧目光清亮。
苏浅浅静静立在窗下,雨水打在纸窗上,留下斑驳的暗痕。
她看着那片海图,仿佛透过纸面能看见无尽的暗流。
“你真的要去?”穆烟玉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苏浅浅转身,眼神如刀:“若不去,便永远被蒙在鼓里。”
她的手缓缓抚过腰间佩剑,剑鞘冰凉,仿佛提醒她那是唯一能握住的坚实。
穆烟玉沉默良久,低声叹息:“我陪你。”
苏浅浅愣了一瞬,眼神微微一动,却未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风雨愈烈,像在替他们壮行。
——
与此同时,远在东海深处。
厚重的乌云压下,海面漆黑如墨。
风声呼啸,浪涛如山,却在某一片海域忽然归于诡异的平静。
一艘巨大的船影静静浮现,船身包裹着珍珠般的白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那光不是温润,而是冷冽,如同深海寒晶,映照出无数狰狞的暗影。
船头悬挂的,是交错的珍珠与利刃纹章。
在风暴的咆哮中,那艘船却纹丝不动,宛若一只深海巨兽,耐心等待猎物上钩。
甲板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他身披白衣,面覆半片珠纹面具,眼神冷漠如海,俯瞰着茫茫波涛。
“……宁凡。”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带着讥诮与寒意。
海风掀起他的衣袍,珍珠般的冷光在其周身流转,仿佛海潮在随他呼吸。
远处雷电乍现,映出他身后无数甲士的影子,皆戴珠甲,执珊瑚长戈,气息森冷。
这一刻,深海的秘密,终于显露冰山一角。
——
长安夜雨未歇,殿阁灯火如昼。
苏浅浅与穆烟玉披衣而出,步伐坚定,背影被雨幕吞没。
他们的脚步声在石板上回响,像是前往未知的鼓点。
无数暗流已在他们脚下涌动,风暴正酝酿,天地皆在屏息。
而这一切,注定将在下一次潮汐交替时,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