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太初书院旧址的山门缓缓敞开。
昔日斑驳的牌匾,仍留着风雨侵蚀的痕迹。
石阶之间长满青苔,仿佛见证了千年岁月的沉重。
然而今日,这片古老的院落却因一声声脚步而苏醒。
秦如月身着素色长衣,袖口绣着极细的火铳纹样。
她缓步走在石阶上,手中执着一柄沉重铁锤。
目光冷静,神色坚毅。
石阶尽头,立着一方残碑。
碑上篆刻“禁女”二字,笔画厚重,似要将半边天压在石下。
多少年来,这方碑立在书院门口,断绝了无数女子的求学之路。
她静静凝视片刻,呼吸绵长,举锤而上。
铁锤砸落,轰然巨响,尘土飞扬。
碑身在震颤中裂开一道道缝隙,仿佛压抑千年的枷锁终于出现裂口。
围观的男女学子屏住呼吸,眼中露出炽烈的光芒。
第二锤落下,石屑飞溅。
“禁女”二字的“禁”字,被生生劈断。
秦如月神情不变,挥起第三锤。
“咚——”
碎裂声震彻山谷,碑石轰然倒塌,裂成无数石块。
灰尘弥漫之中,她的身影坚毅挺立。
风过,碎石被工匠们一块块拾起。
没有丢弃,而是被嵌入甬道石砖之中。
这是一道新路,一道由“禁女”碎石铺就的路。
女子们将要踏过这道甬道,走入书院,走向未来。
阳光从破云中洒下,正照在甬道之上,光影交错,仿佛天意昭然。
秦如月回身,望向门外的人群。
今日前来者,不仅有书院旧学子,还有许多寒门女子。
她们衣衫或旧或新,手中紧紧攥着布袋、书卷。
眼神忐忑,却闪烁着光。
第一位女子学子走了出来。
她不过十四五岁,面容清秀,身着粗布长衫。
指尖因长期劳作而粗糙,却紧握着一本翻得发黄的《论语》。
她走到秦如月面前,低头行礼,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弟子……愿入书院。”
秦如月眼神柔和下来,从案几上取下一支木簪。
簪子极为普通,簪头却刻着一枚小小火铳。
她亲手将木簪插入女子的发髻,轻声说道:
“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柴火女,而是书院学子。”
女子眼眶泛红,泪光中倒映着秦如月的面容。
人群中爆发出低声的惊叹,随即是一阵掌声。
更多的女子学子上前,步履或颤抖或坚定,依次戴上那枚簪子。
她们的泪水与笑容交织,落在甬道的碎石上。
碎石仿佛在诉说:旧制已碎,新路已开。
当最后一名女子学子走入书院,秦如月立于讲台之上。
她展开一卷诏书,声音清亮而铿锵。
“奉陛下之命,即日起颁行《女子科举令》。”
“凡有学识之女,与男子同科同试,取其才而不论性别。”
她的声音穿过书院的廊柱,穿过人群,传向山谷之外。
台下,男子学子神色复杂,有的低声议论,有的沉默以对。
但更多的寒门女子已泪流满面,泪水却因激动而炽热。
她们知道,这一刻,她们的名字将不再埋没在井灶与纺车之间。
她们可以执笔,可以入仕,可以书写自己的命运。
书院钟声悠然响起,学子们鱼贯而入。
书声琅琅,在院落上空回荡。
秦如月望着这一切,眼神坚定。
她知道,这一步注定艰难。
世俗阻力,旧制桎梏,都会如暗礁横亘在前路。
可她更清楚,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无法堵住。
女子的书声,终将与男子并列,成为这片大地上新的脉动。
春风拂过,吹动甬道上的碎石。
那些碎石仿佛在低声吟诵,诉说着千年的沉寂终于被打破。
远处山脚,一位灰衣老人伫立不动。
他手中执着一卷书,眼神复杂,嘴唇微动。
“世道,竟至于此……”
他转身缓缓离去,背影消失在松林间。
无人知晓,他正是来自恭亲王封地的寒门学士之父。
他的女儿,便是那第一位走入书院的女子学子。
伏笔已然埋下,江山的风云,正在新的篇章中酝酿。
书声琅琅,回荡不绝,仿佛要将千年的沉默彻底掀翻。
这一日,太初书院重开大门。
这一日,女子踏入书堂。
这一日,千年科举被改写。
春光正好,历史翻开新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