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钟声悠长而沉重,回荡在金色藻井之间。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下,映照在丹陛之上,铺出一片金红交织的光影。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朝服在光下泛着层层暗色,庄严而冷峻。
宁凡端坐于御座,神情冷沉,手指轻轻敲击龙案,节奏低缓,却让人心口随之发紧。
一名内侍捧着木匣缓缓走上丹陛,步履谨慎,宛若背负万钧之重。
木匣并不大,却沉甸甸得仿佛装着整个旧朝的魂魄。
内侍双手高举,将木匣呈上。
宁凡低下头,目光落在木匣之上。
木匣通体乌木雕刻,边角处磨损斑驳,历经数代丞相之手。
轻轻一推,匣盖开启,露出其中一方沉重的玉印。
玉印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痕,印钮雕刻成双龙盘绕,气势森严,却掩不住岁月的风蚀。
这是丞相印。
自开国以来,便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
此刻,它静静躺在木匣之中,仿佛一块被尘封的旧石。
殿中寂静如死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方印玺上,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这一刻,他们明白,几百年来的朝堂格局,将在此瞬间改变。
宁凡伸出手,指尖轻抚过印面,触感冰冷,像是握住了一个即将消散的时代。
他收回手,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整个大殿。
“自今日起,废丞相之职。”
“六部分治,以分权柄。”
言出,殿中掀起低低的倒吸之声,许多人心神剧震。
废丞相,这三个字如同雷霆劈下,震得人耳膜嗡鸣。
有人面色苍白,身体僵硬,不敢出声。
有人眸光闪烁,心底暗暗涌动狂喜。
多年压抑在一人之下的权力,此刻终于被分散,机会落入他们手中。
宁凡抬手,六道光泽各异的新印被托上丹陛。
每一道印玺都雕刻精美,纹路分明,象征着不同的职司。
礼、兵、工、刑、吏、户,六部的职印,光华冷冽,在殿光下熠熠生辉。
旧印封存,新印立下。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似乎停顿。
宁凡起身,亲手将木匣合上。
丞相印再也无法见天日,将被送入史馆,作为旧制的墓志铭。
木匣合上的声音清脆,却如同千斤巨石,压在群臣心口。
“此印,自此只留于史。”
宁凡的声音冷静而平稳,却让许多人心底发寒。
王恒站在下首,面色惨白,双手垂落衣袖中,指尖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他身为当朝丞相,几乎一瞬间被抽去根基。
脚下的丹陛仿佛在晃动,令他站立不稳。
苏若雪缓缓上前,白衣素净,眉眼如霜,却带着一抹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双手接过一枚印玺,掌心微微颤抖。
那是文渊阁的印。
她低下头,凝视着印底。
“民治”二字深深镌刻,笔划遒劲,锋芒内敛。
她指尖轻抚过字痕,眼神逐渐清明。
身后的文官们注视着她,目光或敬畏,或复杂。
寒门出身的女子,今日站在这片金碧辉煌的殿堂,接过了历来高位难及的权柄。
宁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如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
“此后,文渊阁辅六部之政,监天下之书。”
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中的空气忽然变得凝重,却透出一股全新的秩序气息。
苏若雪抬起头,眼神沉静,向宁凡躬身行礼。
“臣,谨受命。”
声音不大,却有着铿锵的回响,击打在每个人心底。
此刻,她不再只是宁凡的伴随者,而是以一阁之首的身份,站立在朝堂正中。
光线落在她眉宇之间,映出一抹坚定的轮廓。
宁凡转身,抬手示意。
一名史官执笔而出,展开诏书,字迹工整,声如洪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废丞相制,立六部阁。各司职守,毋得越权。”
“文渊阁辅治,代署诏书,掌天下典籍。”
声音铿锵,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般钉入史册。
群臣伏地,山呼“万岁”。
声音在殿宇间回荡,激起一阵阵回声,久久不绝。
宁凡目光平静,垂眸望着脚下这片殿宇。
这是一次彻底的革新。
自今日起,玄朝的权力格局将不再为一人独揽,而是分散于制度之内。
这是属于新的时代的第一步。
殿外,阳光逐渐明亮,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金瓦之上。
金光灿烂,映得殿宇熠熠生辉。
仿佛天地都在见证这场蜕变。
宁凡的目光却微微收紧,心底并未因群臣的山呼而放松。
他清楚,这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权力的分散,意味着新的斗争与角力。
可这是必须迈出的步伐。
苏若雪立于群臣之中,静静握紧手中印玺。
掌心的重量沉重无比,却也带着炽烈的温度,仿佛燃烧着她的血脉与信念。
这一刻,她不再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名过客,而是真正执笔书写的人。
宁凡垂下眼帘,心底低声喃喃。
“玄朝,当以此为基。”
大殿恢宏,日光映照,旧制终结,新制初立。
这一日,必将镌刻在史册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