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苍穹初白,寒霜染金。
天光自云层斜洒而下,将整座皇城覆上淡淡的银辉。
宫墙巍峨,宫阙高耸,金瓦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淡淡光泽。
远处钟鼓之声隐约传来。
低沉悠远,仿佛唤醒沉眠的神明。
宫中御道之上,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护卫两侧列阵,百官身着朝服依序入殿。
金銮殿之中檀香袅袅,赤金雕龙的梁柱在晨光下泛着淡光。
玉阶之前,御座高设,宁龙身着玄袍,端坐其上,神色肃然。
今日是年关前为数不多的早朝,百官齐聚,气氛虽称不上肃杀,却也不似寻常那般轻松。
新年将至,本应是喜乐祥和之时,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桩牵动诸皇子命运的事情,终究要在今日落下帷幕。
随着仪仗礼成,百官伏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龙微抬手:“平身——”
众臣依令起身,站立两侧。
例行的朝政奏报先行进行。
礼部尚书上前,陈述年宴筹备情况。
户部奏报粮仓收支、税赋缴纳进展。
兵部则简述边境冬防布置,皆井然有序。
这些本是平常事务,但百官之心并未集中于此。
他们心中清楚,今日真正要关注的,是有关五皇子宁林的最终处置。
果不其然,待得众臣汇报完毕,丞相王恒自班列中缓步而出,长揖一礼,声音平稳而庄重:
“启禀陛下,关于五皇子宁林私通佛光寺一事,已彻查清楚。“
”此子心志不坚,轻信邪僧之言,妄图以外力左右朝局,虽未酿成大祸,但行迹已实。“
”臣等商议,拟以惩前毖后、警示诸皇子为主,恳请陛下定夺。”
宁龙缓缓点头,目光扫过满殿群臣,最终淡然道:
“此事,确有其过。”
“但终究未造成实际之害。“
”朕念其初犯,且无实据谋逆之意,赐封‘临江王’。”
“即日迁往恭亲王封地,听调不听宣,不得参与朝政,不得掌兵,不得入京。”
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一瞬的沉寂,继而众臣纷纷拱手称是,神色各异。
站在左侧的几位重臣目光交汇,心中却皆有默契。
——虽是封王,却远赴边地,听调不听宣、不得掌兵……
表面风光,实为流放。
众人心中皆明:宁林,这位曾一度被大臣们给予厚望的五皇子。
从今日起,已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旋涡之外。
殿中诸皇子俱在,大皇子宁昭高坐一隅,神情沉稳。
三皇子宁武目露冷光,袖中双拳紧握。
四皇子宁无缺还是如往常一样,仿佛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
而宁凡,则始终神色平静,目光深邃。
这些皇子无一人出言为宁林求情,哪怕是昔日与其亲近的宁武,也未开口。
因为他们都清楚,少一人,便多一分胜算。
至于那些曾隶属宁林一脉的大臣,如今也皆噤若寒蝉——
没有皇子作靠山,他们连自保都难,更无力为其开口。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尚有皇位希望者,不过三人——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
而接下来的局势,将围绕这三人真正展开。
殿中气氛在沉默中流转,各方心思活跃。
那些此前仍在观望之臣,此刻也终于意识到,是时候重新站队了。
就在众臣以为此番朝议已然结束之时,宁凡却缓缓迈步出列。
步履稳健,衣袍无风自起,在金銮殿内划出一道静谧的弧线。
他在玉阶之下站定,拱手一拜,朗声道:
“启禀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顿时将全殿注意力再次拉拢回来。
宁龙原本心情尚好,今日朝议顺利,大皇子归朝、诸事安排妥帖,脸上也难得浮现几分温和。
闻言便笑道:“说吧。”
宁凡抬头,目光灼灼:
“儿臣请求,重查前户部尚书李晖贪污一案。”
话音落地,殿中轰然炸开!
“什么?”
“重查李晖?”
“那不是早就定罪了吗?!”
“对啊,当年可是陛下亲自裁决的案子……”
一时间,群臣交头接耳,面露惊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殿内嗡嗡声响起,如浪涛翻涌,而各位大臣的心中,亦各自掀起波澜。
——宁凡竟然在这个时候,提出重查旧案!
更关键的是,这桩案子,乃是由皇帝宁龙亲自定下的!
这是在挑战皇权?还是……另有目的?
果不其然,宁龙原本温和的面色瞬间冷却,眼中寒意浮现,沉声问道:
“为何重查?”
宁凡依旧不卑不亢,语气平稳:
“近日查案之中,儿臣发现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且已有初步线索,指向当年或有冤情。”
宁龙未作声,却一旁的丞相王恒脸色骤变,急忙出列,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案早年已有定论,人证物证俱全。”
当时更是兵部、户部、御史台三家联审,若此时翻案,岂不寒了朝纲!”
“皇子怎可三言两语便推翻国法!”
他言辞激烈,面上肃然,但心底已泛起滔天波澜:
——这宁凡……
他竟查到了什么?!
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李晖?!
不远处的大皇子宁昭眉头亦皱起,神色微凝,心中暗忖:
——李晖一案,确由王恒主持,王武递上人证物证。
他虽未亲自参与,但王恒曾多次言明李晖不服调令,且与他拉拢不成。
他未曾阻拦,甚至默许了王武施压。
这一刻,连宁昭都意识到,宁凡此举,恐怕并非胡言乱语。
朝堂之上,一时群臣皆劝,王恒带头,王武、陆青岩紧随其后,皆劝皇帝以国法为重。
甚至宁昭亦上前道:“父皇,臣弟之意或有不妥,此案若重查,恐令朝堂震动,实不可取。”
宁龙听着群臣言语,眉头越皱越紧,未作回应。
然而,下一刻,宁凡再度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坚定:
“父皇,儿臣敢立下军令状。”
“七日之内,若查不出实证,儿臣甘愿前往封地就藩,永不入京。”
这番话落地,全殿鸦雀无声。
宁昭亦是一怔,心中泛起波澜:
——就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意味着彻底退出皇权争夺!他竟以此为誓……
那他手里,定是真有东西!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皆震。
大殿之内,刑部尚书顾庭之与兵部尚书梁肃对视一眼,齐齐出列:
“陛下,既有疑点,自当调查明晰,六皇子此举并非为私,且已有决断之志。”
臣等亦愿协助调查。”
两人身份尊崇,乃丞相之下最重之臣,话一出口,朝中局势顿时生变。
王恒脸色再变,心头惊骇:
——他们二人为何站在宁凡一边?这……
什么时候勾连上的?
难道,宁凡暗中拉拢了他们?
宁龙盯着宁凡,良久不语,殿内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结。
随着宁凡的军令状和几位大臣们的话落下。
其他大臣们,哪怕是王恒一脉也很少反驳。
毕竟宁凡都说了查不出来就去就藩,他们还能说什么?
良久,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如雷:
“此事……就依你所言。”
“七日之期,若真查不出,便自行就藩。”
说罢,他拂袖而起,淡声道:“朕乏了,退朝。”
言罢,转身离去,背影之上,神色阴沉如云压皇天。
金銮殿内,一众朝臣依礼伏地:“恭送陛下。”
只是当宁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帘幕后,众人皆明白——
这一朝,不再平静。
而宁凡,已然正式拔剑出鞘,刺向那盘根错节的旧案与庞然大物。
同时朝臣们也都不再停留,纷纷打算回去找亲近大臣们商议接下来该如何站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