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回了屋。只不过,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便起来做了一些药。等她忙完,已经是子时了。
等到第二天,她早早便起了。一推开门,却发现屋外早已白茫茫一片。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树枝上、屋顶上、石阶上,都被厚厚的雪覆盖着。
楚婳一脸欣喜,也顾不上衣衫单薄,就快步踏出了屋子。实在不怪她没出息,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几次雪,更不用说是这种程度的积雪了。
她伸出了手,一大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慢慢融化了。冰冰的,凉凉的,她却一点儿没觉得冷。
突然,头顶多了一把伞。她抬头看去,正好撞上了沈青禾深邃如夜的眼眸。
“沈青禾,下雪了。”她开心得宛若一个孩童。
面前的男子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嗯”。在他们这,每年都会下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不喜欢下雪。
瞥了眼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道:“穿得太少了。”
他一个眼神,便有丫鬟去楚婳住的屋里拿了斗篷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还没等楚婳伸手,有人先她一步,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小丫鬟看得目瞪口呆。这位小姐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他们家主这么贴心?
楚婳垂眸看着披风上的这个结,笑着道:“昨夜回去练了?进步显着啊。”
沈青禾被她这话一堵,脸上闪过些许局促。他昨夜,的确练了半个时辰……
明明,她拒绝了他。他应该气她,恼她,可他偏偏不争气地费了半个时辰在那琢磨如何系一个好看的结。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深邃的眼眸微眯,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身侧的妇人一脸欣慰的笑容:“这姑娘模样长得好,倒是跟青禾相配。”
“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便是美貌。青禾贵为沈氏家主,他的妻子可是沈氏家族未来的当家主母。那天启国的郡主,身份地位倒是勉强相配。”
说话的这个中年男子,正是沈青禾的父亲——沈亦年。
倒不是他眼高于顶,只不过凭着沈氏的地位和财富,别说是郡主了,哪怕是皇帝的女儿,他儿子也配得上。
“可是青禾不喜欢那位郡主,正如你不喜欢我。即便我身份再尊贵,又有何用?”妇人的眼中闪过苦涩,随后又很快掩去。
世人皆道,沈亦年宠妾灭妻,害得发妻郁郁而终。可是只有她知道,面前这男人,满心满眼只有他死去的妻子。
“是我对不住你。”沈亦年一脸愧疚,不敢直视身侧女人的眼睛。
“你无需道歉,是我自愿的。只不过,青禾的性子像极了你,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只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俩人已经回了屋。
又过了一日,楚婳原本准备先告辞了,却听到小丫鬟通报,说是有人要见她,随后便领着她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笃笃笃——”小丫鬟低眉顺眼,眼睛都不敢乱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才请楚婳进了书房,随后便合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中,檀木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善本,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沈亦年背对着她们,负手而立,目光却久久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
画像中是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眉眼清秀,神情温婉。画像的右侧还题了一首诗,落款处是两个名字。
沈亦年轻轻抚过画像,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您找我是——”她正好奇这中年男子是什么身份,直到他转过了身,楚婳便知道他是谁了。毕竟,这张脸,跟沈青禾神似。
那这画像上的人……是沈青禾的母亲?
她怎么记得听人家说过,沈青禾的父亲,宠妾灭妻,最后,他的母亲郁郁而终。可今日看来,传言似乎不实啊。
毕竟,眼神是骗不得人的。还有他脸上悲伤的神色,连她看了都有些不忍。
“你可知我为何唤你来此?”沈亦年眼眸恢复了凌厉,声音低沉而严肃,打断了楚婳的思绪。
楚婳微微垂首,恭敬地说道:“晚辈不知。”
“青禾心悦于你。”
提到这个儿子,沈亦年的眼神柔和了些。
“所以呢?”楚婳被沈亦年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搞懵了。
“沈氏当家主母,绝不可能是区区将军之女。”
楚婳深吸了一口气,好家伙,这是瞧不上她?也是,在世人眼里,沈氏家主跟她,的确不相配。
“所以,我希望你离他远一些。”沈亦年眼眸微眯,眼神中透着冷意。
“我——”楚婳正要开口,书房的门已经“砰”的一声,从外面被踹开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沈青禾眼眸冷冽如刀,寒芒四射。他眼中压抑的怒火,让人不寒而栗,就连楚婳也看得心惊。
“青禾,我这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这所谓的‘为我好’。我和你不一样,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因为她是什么身份而改变。不像你,为了攀上高门贵女,害死发妻。
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我做不出来。”
“沈青禾!”沈亦年听到他的话,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将案桌上的茶壶一扫而光,屋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瓷片碎裂的声音。
沈青禾却不依不饶继续道:“而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从始至终,是我舔着脸,想让她多看我一眼。”
是他喜欢楚婳,她却从未与他纠缠过。甚至昨天,她还坦率地拒绝了自己。
但是如今,她却因为自己受此羞辱。沈青禾的眼底自责不已。
这话一出,沈亦年心情复杂。他原本以为这俩人是两情相悦,却没想到搞了半天,是自家儿子一厢情愿。
而一旁的楚婳,也愣了,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有下次,我们父子情分,便到此为止了。”
沈亦年闻言,震惊地抬起了头。就看到自家儿子脸色冷如寒冰,拉着那女子,大步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