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仿佛是带刺的玫瑰,如今却如盛开的牡丹,锋芒内敛,但不失矜持和端庄。
杨震看到她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九公主还有这样一面,论泼辣无人能及,论端庄矜持,也有过人的天分,不禁让人刮目相看。
和九公主见了礼,杨震便和其他熟人打起了招呼。
以杨震如今大红大紫的状元郎身份,无论走到哪,无不受到热情追捧。
一时之间,满园皆欢庆,一下子就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风头都把九公主盖了下去,好在九公主现在知道分寸,并未因此心生不满而搞事情。
走完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之后,终于到了重头戏,自然是和往年一样,先让状元榜样探花献诗,然后诗会就正式开始了。
要么讨论谁的诗比较好,要么互相献丑作诗,互相点评,以此来取乐。
不过这次诗会气氛就显得有些不一样,因为以前状元榜眼探花,论诗才,难分伯仲,各有千秋,即便发挥的好,做的诗比较好,也难有压倒性优势,大家相得益彰,激烈讨论起来,也算一件乐事。
可如今很不一样,所有人都不敢和杨震比诗词,他有压倒性的优势,气氛自然变得古怪了。
因此,榜眼陆俊艺和探花李文轩根据题目,念了一首诗,走个过场似的匆匆下台。
两人似乎都明白,无论发挥的多好,等下都会被杨震的光芒所掩盖,现在越卖力等下就越难堪,所以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好了,非要和杨震一争高下,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杨震从容上台,正准备说出心中想了很久,可以撩动所有人心中那根弦的话来时,有人突然道:“杨大才子,你的才名大家早就如雷贯耳,不如这次就用一首诗形容下一下自己,可好啊!”
杨震想骂人,因为他心中默记了不少台词,此刻还正在默念,这思路一被打断,突然想不起准备说什么了。
而此刻台下已经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似乎都希望杨震用一首诗形容自己。
一瞬间,杨震发觉真被海棠说中了,真的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怎么整自己了,而且就从这不起眼的小事开始。
因为名声这种东西都是别人给的,要是自己自夸起来,未免显得自大,反而容易招人反感。
所以怎么形容自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纵观古今,就没有那个文人写诗形容自己的。
要是此刻,自己高傲自满,真的写了这样的诗,一定会被拿着放大镜,逐字研究,那么从此刻开始就有被攻击的把柄了。
关键是此刻,要明目张胆的拒绝,显得很不近人情,这恐怕有人说自己目中无人,没把在座的人放在眼里,恃才傲物。
杨震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露出一个苦笑,“大家的要求,杨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但是在作形容自己的诗之前,先谈谈一番感触,大家猜猜当我来到京城,看到琳琅阁的一盒糕点要二两银子,奔月阁的一身衣服要百两银子的时候,当时我在想什么吗?”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眸光中闪过不易察觉的鄙视来。
那目光似乎在说,琳琅阁的糕点狗都不吃,奔月阁的衣服是下人穿的,都上不了台面。
当然,他们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因为琳琅阁的糕点虽然吃起来不错,但还算不上最高级,在场的人无不是权贵阶层,自然是吃过更好的。
奔月阁的衣服也只能算是中等货色,远不及他们日常所穿的华贵。
不过,此刻也不好说杨震什么,毕竟他的才华让人望尘莫及,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丢人的是自己。
所以,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没去猜杨震当时是怎么想的。
杨震见一句话引起所有的人注意,轻叹一声,缓缓道:“大家都知道我出身微寒,小时候过着三天饿八顿的日子。”
这种新鲜的说辞,让在场的大部分人忍不住笑出来。
马上又觉得这样笑很不妥,马上控制住笑声,纷纷收敛神色。
杨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场生动有趣的演讲更容易吸引注意力,要是说的话让人想睡觉,那接下来说的事就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
杨震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在余湘府,二两银子,可以买两千个馒头,当我考上秀才的时候,馒头对于我来说,依然是奢侈的吃食,一天都未必能吃上一个,杂菜饼才是我的主食。”
闻言,不少爱心泛滥的大家闺秀,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有的甚至暗暗抹泪。
大概是没想到少年时期的杨震,过的日子还不如府里的下人。
当然,有人就嗤之以鼻了,因为他们知道杨震的武功很不错,在他这个年纪,能把武功练到二品,不顿顿顿吃肉,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不止二品,有人说他已经五品,甚至是六品,这放在京城,那也是佼佼者了,可以和那些武将世家子弟一较高下,而完全不落下风。
所以,三天饿八顿,就是骗鬼的话,完全不可信。
当然,他们没傻到去当这个出头鸟,当场去和杨震掰扯,当着这么多人面,要是被杨震反驳得下不来台,不仅丢人,还会被人说,没同情心。
所以,都在等着别反驳,自己不想接着得罪的活,所有人都这么想,自然没有人站出来质疑了。
杨震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但是神色异常凝重,继续道:“所以大家能明白,当我看到一盒糕点要二两银子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杨震扫视了一圈,“贵人的一顿饭,可以换我一整年的口粮,当时我就在想,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哪一天,我漫无目的的在街头走着,看着金光闪闪的招牌,以及来来往往中衣裳得体的贵人,感觉仿佛来到了天宫,而我是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比的卑微和渺小。”
“哪位公子想让我用一首诗形容一下自己,我一瞬间还不知道怎么写,因为我的过去和将来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生,这怎么着笔仿佛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