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砚魂】
暮春时节,汴京细雨连绵。林书府邸“静尘居”的西跨院飘着墨香,他正对着案头一方古砚凝神。这砚台是三日前城南“宝昌号”掌柜送来的,说是从岭南一位破落举人家中收来,石质青黑如漆,砚堂内却隐隐有云雾流转,最奇的是砚背刻着八个古篆:“墨染魂影,砚锁春秋”。
“这砚台看着邪性。”张修文撩开竹帘走进来,肩头落着雨丝,“我今早查了《宣和砚谱》,类似形制的只记载过‘玄云砚’,说是南唐之物,能映人影,却从未提过会自己冒雾气。”他伸手想碰砚台,指尖刚触到边缘,那团萦绕砚堂的白雾忽然翻涌起来,化作一缕细烟直扑他面门。
“修文小心!”林书猛地挥袖扫开烟霭,那白雾撞在墙上,竟凝出半幅模糊的人影,像是个披发女子在雨中行走,转瞬又散成水汽。
公主端着茶盘在门口看得一惊,茶盏险些脱手:“这砚台……莫不是有古怪?方才我在廊下,见这院子的雨丝飘到砚台三尺外就凝成水珠落了,别处可没这景象。”她素来对器物有敏锐直觉,此刻盯着砚台,眉头微蹙,“而且这墨香里,好像混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林书俯身细看,砚堂深处的云雾果然在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漩涡。他想起宝昌号掌柜递砚台时那闪躲的眼神,还有那句含糊其辞的“原主说这砚台会‘讲故事’”。“讲故事”?难不成是指这云雾?
“阿影她们呢?”林书扬声问。话音刚落,檐角黑影一闪,穿青色劲装的阿影已落在窗外,腰间软剑未出鞘,指尖却扣着三枚柳叶镖:“主子,方才砚台冒雾时,西墙根有异响,阿月去追了,阿星在检查砚台周围的机关。”
说话间,扎着马尾辫的阿星从桌底钻出来,手里捏着一小块碎瓷片:“主子,砚台底座暗格里藏着这个。”那瓷片上用朱漆画着半朵残莲,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器物上硬掰下来的。
张修文接过瓷片端详:“残莲……我记得二十年前城南‘莲心坊’的案子,死者身边就放着半朵木莲。那案子最后说是情杀,可据我父亲当年留下的手记,死者是个制砚名家,死前正在仿制一方‘玄云砚’。”
“玄云砚?”林书心头一动,伸手取过狼毫,蘸了砚堂里的清水研磨。怪事发生了——墨锭刚触及石面,那团白雾便剧烈翻涌,砚堂中竟浮现出清晰的影像:一个穿着前朝服饰的匠人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方和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砚台,旁边站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手中匕首正抵在匠人咽喉上。
“快说,玄云砚的秘窍到底在哪里?”女子的声音透过影像传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尖锐。匠人浑身颤抖,突然抓起桌上的锤子砸向砚台,却在触碰到砚边的瞬间,周身泛起蓝光,化作无数光点被砚台吸了进去!
“啊!”公主惊呼一声,后退半步。林书握笔的手猛地收紧,狼毫崩断,墨汁溅在砚台上,那影像瞬间扭曲,变成满目的血色,伴随着刺耳的尖啸。
“别碰墨!”阿影纵身跃入,抽出软剑劈向砚台,剑风刚至,砚堂的血色突然凝固,化作一枚枚尖利的墨针射向众人!
阿星反应最快,从腰间掏出一张细网掷出,墨针撞在网上发出叮叮脆响。阿影趁机欺近,软剑点向砚台边缘的云雷纹,只听“咔哒”一声,砚台侧面弹出一道暗格,里面掉出一卷早已泛黄的绢纸。
尖啸声戛然而止,砚堂的云雾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林书捡起绢纸展开,上面用一种奇特的篆书写着:“砚锁魂,墨染怨,残莲开处,血浸玄渊。”
张修文脸色凝重:“二十年前莲心坊的匠人,难道就是被这砚台吸走了魂魄?那蒙面纱的女子又是谁?”
窗外雨声渐大,阿月浑身湿漉漉地回来,手里拎着一只染血的布鞋:“主子,追至墙根发现这个,还有半枚新鲜的梅花形脚印,像是……宫里的制式。”
宫里的人?林书看向砚台,那青黑的石质此刻竟透着几分诡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在暗处凝视。他忽然想起宝昌号掌柜临走时塞给他的一张字条,当时没在意,此刻连忙从袖中掏出——上面只有八个潦草的字:“勿磨血墨,勿见月圆。”
“月圆……”公主喃喃道,“后天就是十五了。”
阿影将软剑插入剑鞘,目光锐利如鹰:“主子,这砚台不能留。”
“不,”林书摇头,将绢纸递给张修文,“这砚台里藏着二十年的旧案,还有宫里的人牵涉其中。阿影,你去查宝昌号掌柜的底细;阿月,盯着城南莲心坊的旧址;阿星,把这残瓷片和梅花脚印的事报给刑部的老周。修文,你帮我查查南唐玄云砚的真正来历。”
他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宫墙飞檐:“既然有人想让这砚台重见天日,那我们就看看,这‘墨染魂影’的背后,到底锁着多少冤魂,多少秘密。”
夜色渐深,静尘居的书房灯火通明。林书再次看向砚台,却发现砚堂的云雾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眼睛——那是属于一个孩童的眼睛,清澈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老公,”公主的声音带着颤抖,“你看砚台里……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林书屏住呼吸,只见那云雾缓缓凝聚,竟在砚堂中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孩童轮廓,伸出透明的小手,轻轻按在了砚台内壁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掌印。
而在书房之外,暴雨如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院墙角落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那人穿着宫装,面纱下露出的嘴角,正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悬丝傀儡】
林书猛地吹灭烛火,抄起桌上的砚台翻扣在案上。那孩童的影像瞬间消失,砚台底部却传来“咚咚”的轻响,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门。
“别慌。”张修文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只见砚台边缘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桌面上聚成细如牛毛的丝线,正朝着林书的方向蠕动。
阿星眼疾手快,掏出一小包朱砂撒上去,黑气“嘶”地一声缩回砚台,砚底的敲击声也停了。“这不是普通的邪物,”她皱眉道,“倒像是南疆的‘悬丝引魂术’,用魂魄当傀儡线操控器物。”
“南疆?”林书想起三年前在西域见过的傀儡师,那些人能用丝线操控木偶做出各种动作,甚至模仿人声。但用魂魄做丝线,这手段未免太过阴毒。
“我去看看砚台下面。”阿影蹲下身,拔出软剑挑开砚台,借着月光一看,顿时瞳孔骤缩——砚台底部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孔中伸出一根透明的丝线,正牢牢粘在书桌的木纹里。
“小心!”阿月突然惊呼,挥袖扫向丝线。但那丝线比蛛丝还韧,被袖风扫中只是微微一颤,反而顺着桌面爬向阿月的手腕。
阿星迅速掏出一把小银刀割断丝线,断口处竟渗出几滴暗红色的血珠。“这是用活人精血养的丝!”她脸色凝重,“能操控这丝线的人,至少离这里不远。”
张修文翻开手中的绢纸:“‘残莲开处,血浸玄渊’,残莲是线索,血浸恐怕就指这精血养丝的邪术。可玄渊又是什么?”
“玄渊……”林书忽然想起南唐野史里的记载,“据说李后主曾命人在宫中挖了一口深井,名为‘玄渊’,用来关押犯了禁忌的匠人,井底铺满玄铁,能镇住魂魄。难道这砚台和那口井有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拨弦声,像是有人在弹奏古琴,曲调哀婉,听得人心脏发紧。阿影猛地跃上窗台,只见庭院中雾气弥漫,月光下隐约有个白衣女子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们拨动琴弦。
“是她!”阿月低呼,那女子身上的梅花宫装,和她之前发现的布鞋正是一套。
阿影脚尖一点,软剑化作一道青虹刺向女子后心。但剑尖即将及身时,女子突然化作一团白雾消散,琴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强烈的眩晕感。
“捂住耳朵!”阿星大喊,同时掏出两枚耳塞分给众人。林书刚堵住耳朵,就看见砚台里的云雾再次翻涌,那个孩童的影像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支断了弦的古琴,对着他无声地哭泣。
“这是幻术!”张修文捏着剑诀指向砚台,“以音为引,以砚为媒,操控魂魄制造幻象。”他忽然看向林书,“你有没有觉得这孩童很眼熟?”
林书一怔,仔细回想影像中的面容,那眉眼轮廓……竟和他收藏的一幅南唐画师周文矩的《婴戏图》里的孩童极为相似!
“周文矩?”张修文倒吸一口凉气,“他当年就是因为画了一幅‘画中婴孩会啼哭’的怪画,被李后主下了大狱,后来就失踪了!”
砚台里的孩童影像突然举起断琴,狠狠砸向自己的头,云雾瞬间变成血色。林书猛地摘下耳塞,只听“铮”的一声弦响,砚台表面裂开一道细纹,一滴鲜血从纹中渗出,落在案上的残瓷片上。
奇迹发生了——残瓷片上的朱漆残莲忽然亮起,化作一道红光射向窗外,在雾气中勾勒出一座宫殿的轮廓。
“那是……坤宁宫西侧的废园!”阿月失声叫道,她曾随公主入宫赴宴,认得那片早已荒废的莲池。
琴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庭院里的雾气渐渐散去。阿影从假山后搜出一块碎琴板,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周”字。
“周文矩的琴?”林书拿起琴板,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当年不是被下狱,而是被关在了玄渊井?这砚台是他用魂魄炼制的,用来传递信息?”
公主忽然指着砚台裂缝:“你们看,血滴进去了!”
众人低头,只见那滴鲜血渗入裂缝,砚堂中的云雾竟开始旋转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一行血色小字:“七月七,玄渊开,残莲归位,魂兮来兮。”
“七月七?”张修文推算道,“现在才三月,还有三个多月。难道这砚台要在七夕那天才能解开全部秘密?”
阿星检查着琴板碎片:“这琴板用的是千年桐木,里面掺了玄铁屑,和传说中玄渊井的材质一样。操控丝线的人,很可能就在宫里,甚至……”她顿了顿,“和当年关押周文矩的人有关。”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林书将砚台重新用黑布裹好,沉声道:“阿影,从明天起,加强府邸守卫,尤其注意夜间的琴声;阿月,想办法查清楚坤宁宫废园的来历,还有当年周文矩入狱的卷宗;阿星,研究一下这残瓷片和砚台的关联,看看能不能找到‘残莲归位’的线索。”
他看向张修文:“修文,你帮我查两件事:第一,南唐灭亡后,玄渊井的工匠去了哪里;第二,当今宫里有哪些人懂南疆的悬丝术。”
公主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心点,我总觉得这砚台里的魂魄……很悲伤。”
林书点头,望着包裹砚台的黑布,里面似乎还在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轻轻叩门,想要诉说一个被掩埋了千年的冤屈。
而在皇宫深处,一间堆满古琴的密室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抚摸着一张断了弦的古琴,琴身刻着“文矩”二字。她指尖划过琴弦断裂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林书,你果然上钩了。残莲归位?哼,那不过是引你去玄渊井的诱饵罢了……”
密室角落,一口黑沉沉的古井静静伫立,井壁上刻满了模糊的人影,在烛火下仿佛随时会挣脱出来。
【瓷骨迷踪】
次日清晨,林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阿影,她脸色凝重,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
“主子,今早门房发现这东西挂在门环上。”阿影解开油纸,里面是半具烧制精美的瓷人骨架,关节处用细银链连接,眼眶里嵌着两颗黑曜石,在晨光下泛着幽光。
“瓷骨?”张修文接过细看,瓷骨表面釉色温润,却透着一股寒意,“这工艺像是宋代的‘活人瓷’,但活人瓷只做皮肉,不做骨头。而且你看这银链上的刻痕,是西域‘尸陀林’的锁魂咒……不对,不是咒,是一种机关符号!”
林书皱眉:“尸陀林的机关符号?那不是用来炼制傀儡的吗?”他想起昨晚砚台里的孩童影像,难道这瓷骨和那魂魄有关?
“我觉得更奇怪的是这个。”阿影指着瓷骨的后腰,那里刻着一个极小的“E”字,和昨晚琴板上的“周”字风格迥异,倒像是某种家族徽记。
“E?”公主忽然想起什么,“我小时候看宫里的杂记,说太祖皇帝当年灭南唐时,俘虏了一批西域来的匠人,其中有个姓‘埃’的家族,擅长用瓷土烧制‘骨殖容器’,说是能保存魂魄。”
“骨殖容器?”林书心中一动,拿起瓷骨对着阳光看,只见黑曜石眼珠里竟映出砚台的影像,瓷骨胸腔处隐隐有雾气流转,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阿星,看看能不能打开。”林书将瓷骨递给阿星。阿星掏出一枚细针,沿着瓷骨脊椎的缝隙轻轻拨动,只听“咔哒”几声,瓷骨的胸腔竟像抽屉一样滑开,里面掉出一卷丝绸。
丝绸上用金粉画着一幅地图,标注着“玄渊井”的位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瓷骨为匙,血祭开锁,七月七子夜,魂归之处。”
“又是七月七!”张修文皱眉,“看来这瓷骨是打开玄渊井的钥匙。可为什么要血祭?用谁的血?”
话音未落,瓷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银链哗啦作响,瓷手直指林书的胸口。阿影反应极快,一掌劈向瓷骨,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瓷骨的黑曜石眼珠里闪过一道红光,直射林书眉心!
“小心!”公主扑过来推开林书,红光擦着她的鬓角射在墙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孔。而那瓷骨在红光射出后,瞬间碎成无数瓷片,唯独胸腔里的丝绸完好无损。
“公主!”林书扶住她,见她鬓角头发被烧焦了一小撮,不由后怕,“这东西是冲我来的。”
阿月检查着瓷片:“这些碎片里掺了‘噬魂瓷’,专门吸取生魂精气。刚才若不是公主推开主子,恐怕……”她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其中凶险。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拿到钥匙。”张修文捡起丝绸地图,“但奇怪的是,这地图画得太详细了,连玄渊井周围的机关都标出来了,倒像是故意引我们去。”
“故意引我们去?”林书想起昨晚密室里那个蒙面纱的女子,“难道这是个陷阱?”
“不管是不是陷阱,这玄渊井我们必须去。”阿影沉声道,“砚台里的魂魄、周文矩的失踪、埃氏家族的瓷骨,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宝昌号的王掌柜……死了。”
“死了?”林书一怔,“怎么死的?”
“今早有人发现他吊死在店里,”管家心有余悸,“但奇怪的是,他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握着半块墨锭,上面刻着个‘莲’字。”
“莲字墨锭?”张修文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宝昌号店铺已经被官府封锁,王掌柜的尸体还挂在房梁上,脸色诡异的红润,嘴角上扬,像是在做一个美梦。林书注意到他握墨锭的手指关节扭曲,显然是死后被人强行掰成握拳状的。
“仵作说死因是窒息,但死亡时间不对,”负责查案的捕头老周低声道,“按尸僵程度看,至少死了两天了,可昨晚还有人看见他在店里点灯。”
“死了两天?”林书和张修文对视一眼,两天前正是他们拿到砚台的日子。王掌柜是知情人,所以被灭口了?
张修文凑近尸体,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西域‘忘忧草’的味道,能让人产生幻觉,还能延缓尸僵。凶手用这草掩盖了真实死亡时间,还让他保持着微笑,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林书环顾店铺,货架上的古董摆放整齐,唯独最显眼的位置空着,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他走到柜台后,发现一个暗格被撬开,里面掉出半张撕破的纸,上面写着:“砚台是饵,瓷骨是匙,玄渊井里……”
后面的字被撕掉了。阿星仔细检查纸张边缘:“撕口很新,像是凶手离开前故意留下的。”
老周皱眉:“这案子透着邪性,我看还是交给刑部大理寺吧。”
“不必,”林书沉声道,“你帮我查两件事:第一,王掌柜死前见过哪些人;第二,城里最近谁在买忘忧草。”他看向张修文,“修文,你回府查埃氏家族的资料,看看他们和南唐皇室有什么关联。”
离开宝昌号时,林书回头看了一眼王掌柜脸上诡异的笑容,忽然觉得那笑容很熟悉——昨晚砚台里的孩童影像,在化作光点被吸走前,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
“老公,你看那边。”公主指着街角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摊主是个瞎眼老头,正用勺子舀着糖浆在石板上画着什么。林书走近一看,只见石板上赫然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而莲花中心,有一个极小的“E”字。
瞎眼老头像是感觉到有人,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林书:“客官,买朵莲心糖画吧,吃了能忘忧……也能记起该记的事。”
林书心中一凛,这老头身上也有忘忧草的香气。他刚想开口询问,老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落在糖画上,那朵莲花竟瞬间变黑,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记住,七月七……别用血祭……”老头说完这句话,便软软倒了下去,断了气。
阿月连忙上前检查:“中了‘牵机引’,没救了。”
林书望着老头空洞的眼窝,想起他最后那句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凶手在引他们去玄渊井,用砚台和瓷骨做诱饵,甚至不惜牺牲知情人,但为什么又让这老头提醒别用血祭?难道凶手不止一个?
或者,这整个事件背后,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回到静尘居,阿星正在研究那半张碎纸:“主子,我发现这纸上有隐形墨迹,用醋一擦就能显形。”她说着,用棉球蘸了醋擦拭纸面,果然出现了一行小字:“玄渊井里无魂魄,只有埃氏千年局。”
“埃氏千年局?”张修文愕然,“难道埃氏家族设了一个千年的局,就为了引我们去玄渊井?”
林书走到窗边,望着天上渐渐变圆的月亮,后天就是十五了。砚台里的云雾越来越浓,孩童的影像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每次出现都会做出不同的动作,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阿影,”林书忽然道,“你去准备些东西,今晚我们再试试磨墨,看看这砚台还能告诉我们什么。”
他有种预感,随着月圆之夜的临近,真相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但这真相背后,可能藏着一个比魂魄更可怕的秘密。
而在皇宫那间堆满古琴的密室里,蒙面纱的女子正将一枚血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棋盘上画着的,正是玄渊井的地形图。她轻声自语:“林书,你果然比我想的更聪明,可惜……你还是没看透这盘棋的真正规则。七月七?那不过是埃氏家族留给世人的最后一个笑话罢了。”
密室深处,那口黑沉沉的玄渊井里,忽然传来一阵锁链摩擦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血墨莲影】
十五的月亮升上中天,静尘居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林书将砚台放在案上,黑布揭开的瞬间,砚堂中的云雾竟变成了血红色,翻腾不止,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无数人影在挣扎。
“小心点。”张修文递过一支新的狼毫,“今晚月圆,砚台的力量最强,说不定能看到关键信息。”
林书深吸一口气,蘸取砚堂中的血水研磨。怪事再次发生——墨锭刚触及石面,血雾便冲天而起,在书房中凝成一道血色屏风,上面开始播放影像:
场景是南唐皇宫的御书房,一个穿着龙袍的男子(李后主)正对着一方砚台沉思,旁边站着那个蒙面纱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陛下,这是埃氏家族新制的‘魂锁砚’,能将罪人的魂魄封入砚中,永世为墨。”女子的声音和昨晚琴音中的一样尖锐。
李后主皱眉:“朕要的是玄云砚的秘窍,不是什么魂锁砚。周文矩那厮不肯说,留着也是祸害。”
“陛下放心,”女子打开锦盒,里面正是那具瓷骨,“埃氏家族早已用周文矩的骸骨制成了‘骨匙’,只要用他的血祭砚,玄渊井的秘密自然会揭晓。”
影像中的李后主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女子拿出匕首划破周文矩的手腕,将血滴入砚台。顿时,砚台爆发出强光,周文矩的魂魄被吸入砚中,而他的骸骨则被放入瓷骨,变成了钥匙。
“原来如此!”张修文恍然大悟,“周文矩不是被关在玄渊井,而是被炼成了魂锁砚的器灵,瓷骨里装的是他的骸骨!”
影像继续播放:女子将瓷骨交给李后主,忽然画风一转,出现了埃氏家族的人在密室里炼制瓷骨的场景,为首的老者对着瓷骨低语:“以血为引,以骨为匙,七月七月圆之夜,玄渊井开,届时……”
影像突然中断,血雾化作无数莲影飘落在地,每朵莲影上都映着一个人的脸,有李后主,有蒙面纱的女子,还有……林书自己!
“怎么会有我?”林书震惊不已。
公主指着其中一朵莲影:“你们看,这朵莲花的花心,是那个‘E’字!”
阿影握紧软剑:“影像没放完,埃氏家族到底想做什么?”
阿星正在检查地上的莲影:“这些莲影是用血雾凝成的,带有强烈的魂魄气息,但……”她忽然顿住,“但我感觉到里面有两种不同的气息,一种是周文矩的冤魂,另一种……很古老,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砚台里的血雾猛地收缩,重新凝聚成孩童影像,但这次影像不再哭泣,而是伸出手指向林书,然后指向窗外的月亮,最后指向自己的胸口。
“指向月亮……指向胸口……”张修文喃喃自语,“月亮代表月圆之夜,胸口代表心脏……难道是要用心脏血祭?”
“不,”林书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说,我的血和他的血有关联!”他想起刚才莲影上有自己的脸,难道自己是周文矩的转世?
“转世?”公主有些难以置信,“但史书上周文矩没有后代啊。”
“不一定是血缘,”阿星若有所思,“可能是魂魄的某种联系。埃氏家族炼制魂锁砚时,故意留下了引子,让后世某个和周文矩魂魄有共鸣的人来解开砚台,从而打开玄渊井。”
“所以我们拿到砚台,不是偶然,而是被设计好的?”林书握紧拳头,“从宝昌号掌柜送砚台,到瓷骨出现,再到瞎眼老头的提醒,全都是埃氏家族布的局!”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等一千年?”张修文不解,“玄渊井里到底有什么?”
砚台里的孩童影像突然变得透明,对着林书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然后化作点点红光融入林书的眉心。林书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埃氏家族的祭坛、玄渊井底的巨大石门、门后闪烁的绿光……
“我看到了……”林书捂着额头,“玄渊井里没有魂魄,只有一扇用玄铁和魂魄炼制的门,门后藏着埃氏家族的真正目的——不是宝藏,而是……”他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蒙面纱的女子站在石门之前,手里拿着瓷骨,而石门上刻着的,正是那个“E”字。
“是那个女子!”阿影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埃氏家族的后人,现在就在宫里!”
“而且她想要用我的血打开石门。”林书回想起孩童影像的手势,“刚才的影像显示,周文矩的血是钥匙的一部分,而我的血和他有共鸣,所以七月七那天,她会引我去玄渊井,用我的血完成血祭,打开石门。”
“那瞎眼老头为什么要提醒别用血祭?”公主疑惑。
“因为血祭的真相不是打开门,而是……”林书猛地抬头,“而是释放门后的东西!埃氏家族当年炼制魂锁砚和瓷骨,根本不是为了封魂,而是为了镇压!玄渊井里镇压着一个可怕的东西,他们用周文矩的魂魄和骸骨做引子,设下千年之局,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用特定血脉的血解开镇压!”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林书走到砚台前,只见砚堂中的血雾已经散去,露出了底部刻着的一行小字,之前一直被云雾掩盖,现在终于清晰可见:“血祭非开锁,乃献魂于渊。”
“献魂于渊……”张修文脸色惨白,“原来血祭的真正目的,是把祭品的魂魄献给渊里的东西!”
阿星忽然惊呼:“主子,你看你的手!”
林书低头,只见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淡红色的莲印,和砚台里的血莲一模一样,正在随着心跳微微脉动。而砚台里,孩童影像消失的地方,缓缓升起一枚血色莲子,散发着诡异的香气。
“这是‘引魂莲’,”阿星声音颤抖,“南疆禁术,用来标记祭品,一旦莲子成熟,祭品的魂魄就会被自动吸走!”
林书猛地看向窗外,只见一轮满月高挂天际,而在月亮的阴影里,他仿佛看到了玄渊井底那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睁开眼睛,等待着七月七的献祭。
“我们必须在七月七之前找到破解之法。”林书沉声道,“阿影,去查宫里那个蒙面纱的女子到底是谁;阿月,搜集所有关于‘引魂莲’和玄渊井的资料;阿星,研究这枚血色莲子,看看能不能阻止它成熟。”
他看向张修文:“修文,你帮我做一件最重要的事——查清楚埃氏家族在千年之前,到底镇压了什么东西在玄渊井里,以及他们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千年之局。”
公主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老公,不管那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林书点头,望着砚台里的血色莲子,心中清楚,他们已经踏入了一个延续千年的阴谋核心,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玄渊井的秘密,还有那个隐藏在宫中的埃氏后人,以及门后那个即将被唤醒的恐怖存在。
而在皇宫的密室里,蒙面纱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和公主有七分相似的脸。她指尖轻抚着镜中自己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书,我的好姐夫,你终于快要猜到真相了。可惜啊,引魂莲一旦种下,就没有回头路了。七月七,玄渊井见……”
铜镜深处,隐约映出一个巨大的、布满鳞片的影子,正在黑暗中缓缓蠕动。
【傀儡丝线】
接下来的日子,静尘居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林书手背上的莲印越来越红,血色莲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眼看就要开花。
“莲子的根茎已经长进了主子的血脉里,”阿星拿着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从林书手腕上取了点血,放在瓷盘里观察,“普通药物根本无法清除,除非找到‘引魂莲’的母株,或者……”她欲言又止。
“或者什么?”林书追问。
“或者毁掉引魂的源头。”阿星指着砚台,“如果能让砚台里的周文矩魂魄解脱,莲子失去引魂之力,可能会自行枯萎。”
“但怎么让周文矩解脱?”张修文翻着一本古籍,“书上说,器灵解脱要么毁去器物,要么完成它的遗愿。可周文矩的遗愿是什么?”
林书想起影像中周文矩被炼魂时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他的遗愿,应该是揭露埃氏家族的阴谋,让玄渊井里的东西永远被镇压。”
“但埃氏后人想做的正好相反。”阿影皱眉,“那个蒙面纱的女子,也就是公主的姐姐——端妃,她现在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子,仗着皇帝的信任,一直在暗中布置。”
“端妃?”公主脸色苍白,“难怪我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原来她也是埃氏后人。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力量。”张修文放下古籍,“我查到埃氏家族是西域一个古老的巫蛊家族,千年前为了躲避追杀投靠南唐,答应帮李后主炼制魂锁砚,条件就是借玄渊井的力量复活他们的先祖。”
“复活先祖?”林书猛地站起来,“玄渊井里镇压的,难道是埃氏先祖的魂魄?”
“不,”阿星摇头,“我从血样里检测到一种非常古老的邪力,不是魂魄,更像是……一种寄生在魂魄上的邪灵。埃氏家族当年可能和邪灵做了交易,用活人魂魄喂养邪灵,换取力量,后来邪灵失控,他们才不得不设下玄渊井镇压。”
“所以端妃想做的,是释放邪灵,让它寄生在埃氏后人身上,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林书推测道。
“很有可能。”张修文点头,“而且引魂莲的祭品,必须是和周文矩魂魄有共鸣的人,也就是你,林书。因为你可能是周文矩转世,或者身上有他的魂魄碎片。”
就在这时,阿月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主子,这是我在端妃宫里的线人冒死送来的,说明天端妃要在坤宁宫废园举办‘赏莲宴’,邀请了陛下和……林书主子你。”
“赏莲宴?”林书冷笑,“看来她是等不及了,想在七月七之前就动手。”
“不能去!”公主立刻反对,“这明显是陷阱!”
“我必须去。”林书看着手背上越来越红的莲印,“莲子最多还能撑三天,端妃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算准了我们没时间准备。而且废园靠近玄渊井,她肯定在那里设好了祭坛。”
“那我们就将计就计。”阿影眼神锐利,“我和阿月、阿星陪你去,见机行事。修文留在府里,继续查玄渊井的破解之法。”
张修文点头:“我会尽快找到办法。你们记住,端妃擅长用傀儡丝线操控人心,千万不要直视她的眼睛。”
次日傍晚,林书带着三位护卫来到坤宁宫废园。园子里果然开满了莲花,只是颜色异常鲜红,像是用血浇灌的。端妃穿着一身红衣,站在莲池中央的水榭上,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表情。
“林大人来了,请上座。”端妃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陛下稍后就到,我们先赏莲品酒。”
林书注意到水榭四周的柱子上,都缠着细如牛毛的金线,在暮色中闪烁,正是傀儡丝线。阿影三人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手按在兵器上。
“端妃娘娘雅兴,”林书坐下,目光扫过莲池,“只是这莲花的颜色,未免太过艳丽了。”
“林大人有所不知,”端妃拿起酒壶倒酒,“这是西域的‘血莲’,要用活人血浇灌才能开花。来,尝尝这‘莲心酒’,可是用血莲蕊泡的。”
她递过来的酒杯里,酒液呈暗红色,散发着和引魂莲相似的香气。林书知道这酒不能喝,刚想推辞,端妃突然抬手,面纱滑落,露出那张和公主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看我的眼睛,”端妃的声音带着魔力,“把你的血……献给渊中的先祖……”
林书只觉一阵眩晕,手背上的莲印剧烈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阿影立刻出手,软剑斩断几根射向林书的傀儡丝线,同时阿月掷出一枚烟雾弹,遮住了端妃的视线。
“走!”阿影拉着林书向后退去。但莲池里突然伸出无数血色藤蔓,缠住了他们的脚。阿星掏出火折子点燃硫磺粉,藤蔓遇火惨叫着缩回,露出下面白花花的人骨。
“这莲池底下全是骸骨!”阿月惊呼。
端妃的笑声从烟雾中传来:“晚了!引魂莲已经感应到祭品的血,玄渊井的大门……正在打开!”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莲池中央裂开一个大洞,一股恶臭的黑气喷涌而出,里面隐约能看到锁链和巨大的阴影。
“不好!邪灵要出来了!”阿星脸色大变。
林书强忍着眩晕,看向端妃:“你以为释放邪灵就能获得力量?你知不知道埃氏家族当年为什么要镇压它?”
端妃脸上的红光更盛:“我当然知道!因为先祖要的不是寄生,而是……吞噬!”她张开双臂,任由黑气缠绕,“来吧,我的先祖,吞噬这祭品的魂魄,借我躯壳重生!”
黑气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化作一只巨大的鬼手抓向林书。阿影三人同时出手,刀剑暗器打在鬼手上却毫无作用,反而被黑气腐蚀。
“林书!”公主的声音从园外传来,她竟带着张修文赶来了,手里还捧着那个魂锁砚。
“快把砚台给我!”林书大喊。
公主将砚台扔过来,林书接住,猛地将手背上的莲印按在砚台上。顿时,砚台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周文矩的魂魄影像从中飞出,化作一道光剑刺向鬼手。
“以我残魂,再镇玄渊!”周文矩的声音响彻天地。
鬼手发出一声惨叫,黑气迅速收缩,退回莲池的洞口。端妃被黑气反噬,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上的红衣化作灰烬,露出里面布满鳞片的皮肤。
“不……我不甘心……”她挣扎着指向林书,“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埃氏家族的诅咒……还在你身上……”说完便断了气。
地面停止震动,莲池的洞口缓缓闭合,只剩下满池血色莲花在风中摇曳。林书捡起地上的魂锁砚,发现砚台已经裂开,周文矩的影像渐渐透明,对着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然后彻底消失了。
手背上的莲印也随之褪去,血色莲子枯萎成灰。
“结束了……”公主松了口气。
张修文却摇头:“未必。端妃说埃氏家族的诅咒还在林书身上,这是什么意思?”
林书看着手中裂开的砚台,忽然发现砚台碎片里掉出一个更小的瓷片,上面刻着一个完整的“埃”字,而在瓷片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魂锁虽碎,诅咒难除,七月七夜,渊眼再开。”
“七月七……”林书抬头看向天空,虽然端妃死了,但埃氏家族的千年之局,似乎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玄渊井里的邪灵,真的被再次镇压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而在莲池深处,端妃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绿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镜渊回响】
坤宁宫废园的事件过后,汴京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林书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端妃临死前的话和瓷片上的诅咒,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埃氏家族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张修文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古籍,也没查到相关记载,“难道和玄渊井里的邪灵有关?”
林书摇头,抚摸着手中裂开的魂锁砚:“周文矩的魂魄已经解脱,砚台也碎了,但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阿星正在清理端妃留下的衣物碎片,突然惊呼:“主子,你看这个!”她举起一块烧焦的衣料,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奇特的图案——一朵莲花中间套着一个“E”,而“E”的中间,是一只睁开的眼睛。
“眼睛?”公主想起端妃临死前眼中的绿光,“难道埃氏家族的诅咒,和这只眼睛有关?”
阿影皱眉:“我派人去查了埃氏家族的祖籍,西域那边有个传说,说他们的先祖是从一口‘镜渊’里爬出来的,那镜子能映照人心,也能吞噬魂魄。”
“镜渊?”林书心中一动,“玄渊井……镜渊……难道玄渊井其实是一口魔镜?”
“很有可能!”张修文恍然大悟,“‘玄’和‘镜’在古语中发音相近,可能是后人传错了。埃氏先祖从魔镜中出来,获得了操控魂魄的力量,后来魔镜失控,他们才用玄铁打造井壁,将其镇压,伪装成一口井。”
“那端妃说的诅咒,就是被魔镜标记,迟早会被吞噬?”公主担忧地看着林书。
就在这时,管家进来禀报,说门外有个西域商人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林书。
“西域商人?”林书和张修文对视一眼,示意阿影去查看。
片刻后,阿影带着一个蒙着面的商人进来。商人穿着西域服饰,背着一个巨大的木箱,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小人奉主人之命,将此物交给林大人,并说‘镜渊之回响,始于残片,终于月圆’。”
商人打开木箱,里面是一面破碎的古镜,镜片呈墨绿色,边缘刻着和魂锁砚相似的云雷纹,只是镜缘少了一块,像是被人掰掉的。
“这是……”林书拿起一块镜片碎片,只觉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指尖传来,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埃氏先祖站在魔镜前,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无数扭曲的魂魄。
“镜渊……真的是一面魔镜!”张修文失声叫道,“残片……这镜子也缺了一块,难道和魂锁砚有关?”
商人见东西送到,立刻起身告辞,无论怎么追问都不肯多说。
阿星检查着古镜:“这镜子的材质很奇怪,像是玄铁和某种晶石的混合,镜片能映照出魂魄的影像。你们看这个缺口,和魂锁砚底座的形状一模一样!”
林书立刻找来魂锁砚的碎片对比,果然严丝合缝。“原来魂锁砚是用来镇压魔镜的封印!”他恍然大悟,“埃氏家族当年用周文矩的魂魄炼制魂锁砚,卡在魔镜的缺口上,形成双重封印。端妃打碎砚台,就是为了让魔镜恢复完整,从而释放里面的邪灵。”
“但现在魔镜还缺一块,”公主指着镜片,“是不是还有第三块残片?”
“很可能。”林书沉声道,“埃氏家族的诅咒,应该就是指被魔镜标记的人,会成为它的祭品。端妃虽然死了,但她启动了诅咒,而我因为接触了魂锁砚和魔镜残片,已经被标记了。”
“那第三块残片在哪里?”阿影问。
“七月七,渊眼再开。”张修文喃喃道,“魔镜的缺口,应该就是‘渊眼’,七月七那天,月圆之夜,魔镜的力量最强,缺口会自动打开,到时候……”
“到时候如果找不到第三块残片补上,魔镜就会彻底苏醒,吞噬所有被标记的人!”阿星接口道。
林书看着手中的魔镜残片,镜片里隐约映出自己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和端妃相似的绿光。“看来我们必须在七月七之前找到第三块残片,重新封印魔镜。”
“可上哪里去找?”公主皱眉。
“埃氏家族既然设下千年之局,第三块残片一定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张修文沉思,“或许和他们的祖籍有关,或者……和南唐皇室的陵墓有关。”
“南唐陵墓……”林书想起李后主的陵墓就在城外的牛头山,“也许我们该去那里看看。”
事不宜迟,当晚林书便带着张修文和三位护卫前往牛头山。南唐皇陵修建得极为隐秘,多亏了阿影的追踪术,才在半山腰找到一个隐蔽的入口。
入口处刻着和魔镜相同的云雷纹,阿星检查后发现有机关:“这是双重封印,需要用魂锁砚和魔镜残片同时插入才能打开。”
林书将两块残片嵌入石壁,只听“轰隆”一声,石门缓缓打开,里面吹出一股阴冷的风,带着浓重的尘土味。
众人点燃火把进入,墓室中央摆放着李后主的棺椁,四周墙壁上画着奇异的壁画——埃氏先祖站在魔镜前,魔镜里伸出无数触手缠绕着魂魄,而李后主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魂锁砚。
“壁画上的魔镜……”张修文指着壁画,“它的缺口在右上角,和我们拿到的残片位置一致,说明第三块残片应该在左下角。”
阿月突然指着棺椁:“你们看,棺盖开着!”
众人警惕地上前,只见李后主的棺椁里空无一物,只有底部刻着一行字:“镜渊之秘,藏于魂归处,七月七夜,血月当空,残片自显。”
“魂归处……”林书想起周文矩的魂魄已经解脱,“难道是指魂锁砚碎裂的地方?”
“不,”阿星摇头,“‘魂归处’应该是指魂魄被吞噬的地方——玄渊井,也就是魔镜所在的位置。”
“血月当空……”张修文脸色凝重,“七月七那天,正好是血月之夜,魔镜的力量会达到顶峰。”
就在这时,墓室顶部突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无数尖刺从洞顶落下。“快走!”阿影挥剑斩断几根尖刺,众人迅速退出墓室,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
回到静尘居,已是凌晨。林书看着手中的两块残片,只觉得寒意越来越重,镜片里自己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眼睛的黑影。
“老公,你的眼睛……”公主惊呼。
林书看向铜镜,只见自己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绿色,和魔镜镜片的颜色一模一样。
“诅咒在加深……”他低声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阿影握紧拳头:“无论如何,七月七那天,我们去玄渊井,就算拼了命,也要找到第三块残片,封印魔镜!”
张修文点头:“我会尽快研究出封印的方法。”
公主握住林书的手:“我们一起去。”
林书看着窗外渐亮的天空,知道一场决战即将来临。埃氏家族的千年之局,魔镜的恐怖力量,以及那隐藏在暗处的第三块残片,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七月七那个血月之夜。
而在皇宫深处,端妃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眼中绿光闪烁,她抚摸着自己胸前的莲花胎记,低声笑道:“林书,你以为我真的死了吗?第三块残片……就在我身上呢。七月七,让我们在镜渊之前,做个了断吧……”
她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西域香气。
【骨瓷密语】
距离七月七还有三天,林书眼中的绿光越来越明显,时常会看到一些诡异的幻象——满墙的眼睛、扭曲的魂魄、以及那面巨大的魔镜。
“必须尽快找到第三块残片。”张修文将一份古籍拍在桌上,“我查到埃氏家族有个规矩,重要的东西会用‘骨瓷’封存,由历代族长保管。端妃作为当代族长,第三块残片很可能在她身上。”
“但端妃不是死了吗?”公主疑惑。
“未必。”阿影沉声道,“那天在废园,我没看到她的尸体被处理,而且以埃氏家族的邪术,假死易容是常事。”
阿星正在研究从墓室带回的壁画拓片:“你们看,壁画里埃氏先祖佩戴的项链,形状和端妃戴过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那很可能就是存放残片的骨瓷容器。”
林书立刻想起端妃脖子上那枚血色玉佩,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如果残片在玉佩里,那端妃很可能还在宫里,或者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
“我去宫里查!”阿影站起身,她擅长易容潜行,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晚,阿影换上宫女服饰,潜入了端妃之前居住的“瑶光殿”。殿内早已人去楼空,但阿影在梳妆台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半张人皮面具和一瓶西域香料,正是端妃常用的那种。
“果然没死!”阿影冷笑,继续搜查,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密室入口。
密室里摆满了各种巫蛊法器,中央的祭坛上供奉着一个骨瓷罐,上面刻着和玉佩相同的莲花图案。阿影刚想拿起骨瓷罐,四周突然亮起无数蜡烛,端妃穿着一身黑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等你很久了,林大人的护卫。”端妃脸上没有戴面纱,眼中绿光闪烁,“把魂锁砚和魔镜残片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痴心妄想!”阿影拔出软剑,刺向端妃。但端妃身手异常敏捷,轻易避开,同时抛出一把傀儡丝线,缠住了阿影的手腕。
“尝尝这‘魂缚丝’的滋味,”端妃阴笑,“被缠住的人,魂魄会慢慢被抽走。”
阿影只觉手腕一阵刺痛,魂魄仿佛要离体而出,连忙运功抵抗,但丝线越收越紧。就在这时,一支柳叶镖破空而来,打断了魂缚丝。阿月和阿星从密道里冲了进来。
“阿影!”阿月扔出烟雾弹,阿星趁机扶起阿影,三人边战边退。端妃没有追击,只是站在祭坛前,举起骨瓷罐,冷笑道:“七月七,血月当空,镜渊自开,你们谁也逃不掉!”
回到静尘居,阿影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火烧过。“端妃的力量变强了,”她皱眉,“恐怕已经和魔镜产生了共鸣。”
“她手里的骨瓷罐,应该就是第三块残片。”张修文分析,“现在我们有两块残片,端妃有一块,只要拿到她那块,就能重新封印魔镜。”
“但怎么拿?”阿月问,“端妃现在肯定严加防范,而且宫里守卫森严。”
林书看着自己越来越绿的眼睛,沉声道:“不用去宫里拿,七月七那天,端妃一定会带着残片去玄渊井,我们就在那里等她。”
“可你的诅咒……”公主担忧地看着他。
“如果不封印魔镜,不止是我,整个汴京都会被吞噬。”林书语气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开始紧张地准备。张修文根据古籍记载,绘制了封印魔镜的符文;阿星炼制了能暂时压制诅咒的丹药;阿影和阿月则加强了对林书的保护。
七月七当晚,血月高悬,整个汴京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中。林书带着众人来到坤宁宫废园,只见莲池中央的洞口再次打开,黑气冲天,里面隐约传来无数魂魄的哀嚎。
端妃站在洞口前,手里拿着骨瓷罐,正在吟唱古老的咒语。骨瓷罐裂开,第三块魔镜残片飞了出来,和林书手中的两块残片相互吸引,在空中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哈哈哈哈!”端妃狂笑,“镜渊之主,即将苏醒!林书,快来献祭你的魂魄吧!”
魔镜残片组合成的光圈缓缓落入洞口,黑气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一只巨大的、布满眼睛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就是现在!”张修文大喊,将绘制好的符文扔向魔镜。阿星同时抛出压制诅咒的丹药,林书接住吞服,眼中的绿光暂时退去。
阿影和阿月则冲向前去,试图阻止端妃。但端妃被魔镜力量加持,变得异常强大,傀儡丝线如潮水般涌来。
林书抓住机会,拿出两块残片,对准空中的魔镜光圈:“以我之血,再镇镜渊!”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残片上。
奇迹发生了——残片发出耀眼的白光,和张修文的符文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封印阵,罩向魔镜和那只巨手。
“不!”端妃尖叫,试图阻止,但阿影的软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肩膀。
魔镜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巨手缓缓退回洞口,黑气也随之消散。端妃失去魔镜力量的加持,瘫倒在地,眼中的绿光消失,恢复了普通人的模样。
林书走到她面前,拿起掉在地上的第三块残片,三块残片自动拼接成一面完整的魔镜,只是镜片漆黑,不再有任何影像。
“为什么……”端妃喃喃道,“埃氏家族等了一千年……”
“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林书看着魔镜,“魔镜不是力量的源泉,而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周文矩用魂魄镇压它,不是为了埃氏家族,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端妃惨笑一声,气绝身亡。这次,她眼中再无绿光。
林书将三块残片分开,递给张修文和三位护卫:“必须把它们分开藏好,永远不能让魔镜复原。”
就在这时,魔镜残片突然发出一阵嗡鸣,镜片里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瞎眼老头。他对着林书微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天空,最后化作光点消失。
“他是在说……诅咒解除了?”公主惊喜地问。
林书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绿光已经完全消失,心中的寒意也随之散去。“是的,解除了。”
血月渐渐褪去,黎明的曙光洒在废园里,血色莲花慢慢枯萎,露出底下洁白的根茎。
众人离开废园时,林书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已经闭合的“玄渊井”,知道埃氏家族的千年之局终于落下帷幕。但他也明白,有些秘密可以被封印,有些记忆却会永远留在心中。
回到静尘居,林书将三块魔镜残片分别交给阿影、阿月和阿星保管,让她们带到不同的地方隐藏。张修文则开始整理这次事件的记录,打算写成一本志怪小说。
公主为林书端来一杯热茶,微笑道:“一切都结束了。”
林书接过茶杯,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点头道:“是的,结束了。但我总觉得,这或许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
他想起瞎眼老头最后那个手势,指了指天空。天空中,除了太阳,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待着他们去发现,去探索。而林书知道,只要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诡异离奇的事件,他们都能一起面对,揭开迷雾,找到真相。
而在遥远的西域,一座被黄沙掩埋的古城里,一块刻着“E”字的石碑突然发出一阵微光,仿佛在回应千里之外的某个召唤。新的故事,似乎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雾驿铜罗盘】
暮春时节,官道旁的“望云驿”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雨雾里。林书将披风裹得更紧些,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刚从驿丞手中接过的青铜罗盘。这东西是三日前从西域快马递来的,寄件人只写着“故人托”,驿丞说送件的马帮伙计交了东西便立刻折返,连水都没喝一口,脸上带着股说不出的惊惧。
“这罗盘样式倒是奇特。”张修文凑过来看,他腰间佩剑的穗子还滴着水,“你看这刻度,既不是八卦也不是二十四山,倒像是把星图碾碎了重排。还有这指针,怎么是歪的?”
罗盘约莫巴掌大小,铜质表面布满青绿锈迹,却在某些纹路凹陷处泛着异样的银白光。最怪异的是中央那根菱形指针,并未指向南北,反而微微颤抖着,针尖斜斜指向林书胸口的方向。
“方才我接过罗盘时,指针突然动了。”林书低声道,目光扫过驿站昏暗的走廊。廊下挂着的油纸灯笼在风中摇晃,光影明明灭灭,照得梁柱上的彩绘鬼神像忽隐忽现。“驿丞说,送件的伙计说这东西‘沾不得活人气息’,让我务必在今夜子时前送到城西乱葬岗的无主碑前。”
“乱葬岗?”刚从里间出来的公主手里端着热茶,闻言眉头微蹙,“夫君,这未免太蹊跷了。西域来的东西,又让送到那种地方,怕是有诈。”她今日穿了身月白色襦裙,外罩藕荷色披帛,鬓边一支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虽是担忧,神色却很镇定。
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罗盘指针猛地一跳,针尖几乎要戳到林书衣襟。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鸦鸣,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保护先生和夫人!”三道身影如疾风般掠入厅堂。为首的阿影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缠着九节鞭,此刻已挡在林书身前,目光如电射向窗外;阿月穿着杏黄色劲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淬毒的匕首,正警惕地扫视四周;年纪最小的阿星则提着一盏莹白的琉璃灯,灯光明亮,瞬间驱散了廊下的阴影。
“是只死乌鸦。”阿影很快从窗外回来,手里捏着一只黑羽凌乱的乌鸦尸体,“脖颈处有扭断的痕迹,但没有外伤。”
张修文接过乌鸦查看,忽然“咦”了一声:“你们看它的眼睛。”
众人凑近,只见乌鸦圆睁的双眼瞳孔竟缩成了针尖状,眼底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罗盘……”公主忽然轻呼。林书低头,只见罗盘表面的锈迹竟在缓缓蠕动,那些青绿斑点像是活过来的虫豸,顺着纹路排列成一个个扭曲的符号。更诡异的是,指针开始疯狂旋转,带起一阵微弱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铁锈和腐叶混合的腥气。
“不好!”阿影脸色一变,猛地抽出九节鞭甩向罗盘,“这东西在引邪祟!”
鞭梢即将触及罗盘的瞬间,林书只觉胸口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下意识握紧罗盘,指尖触到一处凸起的纹路——那是个雕刻极浅的“忘”字。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在脑中炸开。林书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巷道里。四周是破败的土坯墙,墙角堆着腐烂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天色昏暗,像是永远不会亮的黄昏。
“林书!”张修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这地上……”
林书低头,只见青石板路上蜿蜒着一道暗红的血迹,血迹两侧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是有人被拖拽着走过。脚印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黑漆木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字——“忘川”。
“这是哪里?”公主的声音带着惊恐,她紧紧抓着林书的衣袖,“我们不是在驿站吗?”
阿影和阿月背靠背站着,手中兵器出鞘,警惕地看着四周:“先生,我们好像……进入了罗盘里的世界。”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黑漆木门缓缓打开了。门后没有光亮,只有一片浓稠如墨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布鞋在泥地里行走。
“谁在外面……”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是来……换东西的吗?”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那是个穿着破旧皂隶服饰的人,头戴歪扭的乌纱帽,脸上糊满了暗红色的血污,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书手中的罗盘。
“把‘引魂盘’交出来……”那人伸出手,手指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你们拿不走它的,凡是碰过它的人,最终都会留在这里……”
林书猛地后退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正在变软,像是踩进了沼泽。四周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破败的土坯墙逐渐变成流动的血色,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小心!他身上有死气!”阿影挥鞭抽向那人,鞭梢带起一道劲风,却在触及对方身体的瞬间如泥牛入海,仿佛抽中了一团虚无的雾气。
那人发出一阵咯咯的怪笑,身体开始模糊:“没用的……在‘忘川’地界,凡人生死由我定……”
张修文忽然大喊:“林书!看罗盘!”
林书低头,只见罗盘表面的“忘”字正在发光,那些蠕动的锈迹符号排列成一个圆形阵法,指针不知何时已停止旋转,稳稳地指向了那扇黑漆木门的方向。更惊人的是,罗盘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极小的篆字——“以血为引,以魂为钥,开忘川门,渡不归人”。
“他要的是罗盘,但更要我们的魂魄!”公主失声叫道,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质的平安符,那是她出嫁时带的护身符,此刻正微微发烫,“夫君,快想想办法!”
林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过的话:“遇到无法理解的奇物,先看其形,再寻其纹,最后……听其声。”他闭上眼,将精神集中在手中的罗盘上。
果然,一阵极轻微的低语声从罗盘深处传来,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诉说,又像是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回响。他仔细分辨,终于听清了几个字:“……镜渊……齿轮……雾影……轮回……”
这几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此刻来不及细想。那皂隶身影已经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死气几乎让人窒息。阿星忽然举起琉璃灯,灯光明亮的光芒照在皂隶身上,竟让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就是现在!”张修文拔剑出鞘,剑光如练,直刺皂隶眉心,“林书,试试把血滴在罗盘上!”
林书咬牙,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罗盘中央的“忘”字上。鲜血渗入纹路的瞬间,罗盘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木门方向传来,将那皂隶的身影猛地向后拽去。
“不——!”皂隶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在白光中渐渐消散,化作无数黑色的光点融入罗盘。与此同时,林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望云驿的厅堂里,手中的罗盘恢复了之前的古朴模样,只是指针不再指向他的胸口,而是稳稳地指向了西方。
“刚才……是幻觉吗?”公主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
阿影收起九节鞭,眉头紧锁:“不是幻觉。我手臂上的寒毛到现在还竖着,空气中的死气虽然散了,但这罗盘……”
她话未说完,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人喊马嘶。众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只见雨幕中,一队穿着黑色劲装、腰佩骷髅令牌的骑士正策马而来,为首那人面罩黑巾,手中提着一盏与方才阿星手中极为相似的琉璃灯,只是灯光呈诡异的血红色。
“他们是……‘阴罗门’的人!”张修文脸色骤变,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传说中专门搜寻天下奇物的神秘组织,没想到真的存在!”
为首的黑巾骑士勒住马缰,血红色的灯光扫过林书手中的罗盘,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没想到‘引魂盘’真的在你手里,林书。乖乖交出来,或许能留你全尸。”
林书心中一凛。引魂盘?难道方才那皂隶说的是真的?他下意识将罗盘护在身后,却感觉罗盘表面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仿佛在呼应那些骑士手中的血红灯笼。
雨越下越大,驿站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林书知道,从接过这枚铜罗盘开始,他已经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漩涡之中。而这仅仅是开始,关于“忘川”、“引魂盘”以及“阴罗门”的秘密,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他看向身旁的修文、公主和三个护卫,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与决绝。这场围绕着古物的追逐与探秘,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