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群没想到会这么短时间内第二次见到这个外甥,他还没从得知女儿早就遇害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舅母莫氏表情冷硬,她似乎极不想见他,一直不言不语地坐在丁群身边。
林泳思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艰难开口:“敢问舅父舅母,府中可还有人见过胡飞?能形容他的长相一二?我带来了画相师。”
他是在贴了告示后,才想起毕蒙来的,光凭目击证人口述还不够,最好能画下凶徒的样子,日后才好寻人。
毕蒙刚风尘仆仆到了吴郡,还没派上用场,就马不停蹄地跟着林泳思又来了扬州,累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丁群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事关闺阁小姐名声,她当时瞒得很紧,在她失踪后,我们也是从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嘴里问出这号人物的存在的。”
私相授受可是大忌,丁语薇如何不知?因此即便是她的两个丫鬟,也只在望风打掩护时,远远看过一眼,丁群当年气得差点没将俩丫鬟直接杖毙,都没能问出更多细节。
“为保险起见,这两个丫鬟我并没有卖掉或者打杀了,而是发配到了庄子上做苦力,我原是希望,哪天等女儿回来,也有个念想。”丁群哀叹道。
莫氏在一旁突然冷哼一声:“找那凶徒作甚,找到了又能如何,我女儿也回不来了。”林泳思闻言,心中一阵酸涩,却还是强忍着悲痛说道:“舅母,找到了凶徒,才能还表妹一个公道,也能让凶徒得到应有的惩处。”
下午时,两个丫鬟被带了来,四年前,林泳思与表妹会面时,也曾见过这两位,养得水葱似的,比小家碧玉也不差。
没想到四年后,她们像被磋磨得老了二十岁,头发都见花白色了,说是表妹的奶娘都不会有人怀疑,她们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一双手上全是还未完全消下去的冻疮痕迹。
显然,这四年两人的日子不好过,林泳思冷哼一声,留她们一条命,已经是主人家的仁慈了,这种明知小姐做的事不对,却帮着欺瞒的帮凶,就应该送下黄泉,陪小姐一起赎罪。
毕蒙不言不语地架起了画架,等着两个丫鬟的口供。
“在庄子上这几年,有没有好好回想回想,拐走小姐的人长什么样,有何体貌特征,哪里人士?说话有没有口音?嗯?想好了再说,不然庄子你们也不用回了,下去陪小姐吧。”
丁群不久之前远赴淮安,回来后祖坟后山上那座孤坟旁边便又多了一座,还摆了不少祭品,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庄子上消息并不闭塞,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小姐可能已经死了的事透给她二人知晓。她们一直害怕,老爷有一天会想起她们,直接杀了了事。
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全看老爷夫人的心情,她们如何敢造次隐瞒,可当年小姐真的连她们都不信任,她们见胡飞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远远的见过几次。
其中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开口:“那胡飞,个子高高的,长得很白,高鼻梁。”
另一个丫鬟也赶紧补充道:“对,对,他说话好像有点外地口音,具体是哪的,奴婢们也听不出来,但肯定不是咱们这儿的口音。”
“奴婢记得,胡飞有一次跟小姐说,他是淮安人士,对,他是这么说的。而且,而且他对一些贵族礼仪很陌生,还闹出过把漱口茶喝下去的笑话,小姐提及时,似乎还觉得挺有趣。”
“小姐怀疑过他的身世,说他可能出身并不好,却又说自己并不在乎,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优点与缺点。”
“他单眼皮,不对,是双眼皮,嘴总是抿着,耳朵比常人大些,耳垂很厚,头发有些干枯。”
“他左眼角有颗痣,挺明显的,其它的真看不清,小姐与他私会时,奴婢们离得挺远的,只有一次,他离开后又折返来找小姐,才叫我们勉强看清了长相。”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来个完整的轮廓,毕蒙一边听着,一边在画纸上快速地勾勒着,手中的画笔不停地舞动,试图将丫鬟们描述的特征一一呈现在画纸上。
林泳思紧紧地盯着毕蒙的画笔,心中既期待又紧张,期待着能尽快看到凶徒的模样,紧张的是不知道这画像能否真的帮助找到凶徒。
丁群和莫氏也都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又凝重的氛围。
毕蒙长舒口气,终于放下笔时,所有人都凑上前来,想看看胡飞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见画纸上,一个面容逐渐清晰的男子呈现出来,虽有些模糊但整体神韵已现。
两个丫鬟喃喃道:“像,真的很像。”
但众人听了这话,再看着画像,一时都沉默不语,这画像虽也将胡飞的大致模样勾勒了出来,但他们除了知道一个名字,可能是淮安人士外,还是什么都不了解,如何从茫茫人海中,将他找出来呢?
从外祖家出来,林泳思带着画像回了驿馆,打发毕蒙好好休息,他找到了李闻溪。
“这就是胡飞,呵呵,原以为知道长什么样子,就能解决问题,现在样子有了,问题却更多了。难不成我再贴个告示,有见过画像中男子的,悬赏百两?”
上一次他贴了悬赏告示的后遗症仍在,从成百上千条假消息里寻到真线索,需要的不仅仅是敏锐与耐心,还得有点子运气。
刚发生的事暂且如此,过去四年之久的旧事,又谈何容易呢?
而且林泳思怀疑,是有人故意引诱表妹,不然为何她的两个丫鬟会觉得,此人根本不像出身良好的世家公子,他为何非要伪装?这背后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林泳思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若真如自己所想,是有人故意设局引诱表妹,那这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闻溪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展开了画像。
映入眼帘之人,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是他!”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