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岑哆哆嗦嗦地交代了他都将试题卖给了谁,其中便有张照兴与裴映的名字。剩下两人都榜上无名,林泳思没有印象,发了绿签令,让王全先将人都抓来。
张照兴居然也牵扯其中,那贾咏的死,到底是何人所为,此时便不能下定论了。
裴映白白花了大笔银钱,却没有如愿中举,也合该他倒霉。但裴映不是家中条件一般,只靠几亩薄田勉强温饱吗?他哪来的钱啊?
华岑要价可不低,哪怕最低标准八百两,对裴映来说,也是他付不起的天价。
“裴映?他不是家贫无济,你怎么会将考题卖与他?”既然想不明白,自然要问个清楚。
“回大人的话,原本学生没想卖他的,但学生去找张照兴,向他兜售时,被裴映听了壁角。
他们五人关系不错,是出了名的小圈子,几家的奴仆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互相拜访时,基本不需要等通报,都能直接长驱直入。
那天华岑特意来找张照兴,他知这位老兄略试不第,对试题想必很感兴趣,能卖个好价钱。因此他神神秘秘地关了书房的门,两人商量着合适的价钱。
没想到裴映居然也来找张照兴,并且也是像华岑一样,直接来了书房,他将他们的谈话几乎一字不落听到了耳朵里,推开门笑眯眯地希望也买一份。
看在相熟的份上,华岑不好厚此薄彼,便想让裴映自己知难而退,讲明了价钱,张照兴家境不错,于功名上有些痴迷,不在乎自己才刚花了两千两,转头裴映就与华岑商谈到了八百两的低价上。
就这价钱,他都担心好友拿不出来。
结果才过一天,裴映就捧出了八百两的银票,华岑从钱庄取出白花花的现银时,才打消了对银票真伪性的怀疑。
王全直到过了一个时辰,才将这四人找齐,大堂上挤了个满满当当,林泳思看着心烦,将已经判了刑的拖下去,腾点位置。
除了三个互相认识的,剩下那两个人林泳思稍微一审,见确与贾咏被害一案无关,同样将其革除秀才3功名,流放岭南后,先关进了大牢。
华岑、张照兴和裴映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是杀人凶手,问题是,到底是谁,要让他如何招认?
三人也是鸡贼,都承认自己科举舞弊,都咬死不认杀人罪过。
毕竟刚才拖下去的那几个,舞弊的只是流放,沾上其他罪名的,小命不保,他们又不傻,谁轻谁重还是分得清的。
“你们再将贾咏遇害当晚的行踪再说一遍。”林泳思问道。
“那天是因为我们二人中举,张兄高兴之下才请了大家喝酒。”华岑说:“当时第一场散了之后,贾兄执意要回家,段沐南与他关系最好,住得也顺路,便主动送他回家。”
“我被贾兄一顿说教弄得有些不开心,后来又约了三两好友,找了家青楼继续玩乐,当天晚上就宿在了楼里,楼里的姑娘和妈妈都能为我们作证。”
“那天吃完饭后,贾兄撒酒疯,多少有些败兴,我便回了家,妻子给我煮了醒酒汤,她能为我证明。”张照兴见华岑说完,立马接话。
林泳思眼皮都没抬一下:“亏你还为考举人苦学多年,律法书都白读了?亲亲相隐,你的妻子不能替你作证。告发你倒还可以。”
张照兴吃了一瘪,苦着脸:“可,可学生家里都是亲人,当晚学生确实早就回家了,还看了通宵的书啊,大人明查。”
林泳思认为张照兴的嫌疑还不能排除,他是有作案动机的。
王全在拿人之时,也没忘记林泳思的吩咐,将这两人平时的练笔之作也带到了大堂,此时林泳思正在翻看。
张照兴的时务论一向写得不算好,四平八稳,没有亮点,多是词藻华丽、晦涩难懂的句子,细看之下言之无物,说实话,还是他中举的那一篇写得稍微出点彩,足见临考前他狠是下了功夫,草稿一版比一版像样。
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心大的,能判他有罪的证据不知道赶紧销毁,竟然还都留着,被王全一窝端了。
裴映的文章比张照兴的还不如,就连他乡试不第的试卷林泳思也调出来看了,怎么说呢,张照兴的文章,是碗摆盘漂亮的白米饭,食之无味,但还能吃。
相比之下,裴映的应该是馊饭,谁看了谁皱眉,色香味一样不占,满篇尽是偏激言论,酸腐之气扑面而来。
如果他一直是这种文风,考到死也考不上。好好的一个读书人,怎么能陷入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的坑里呢?
他的手稿可真磨看的人的耐性,林泳思实在心烦,将其扔给了李闻溪。
当上官真好,可以把不愿意干的活计下放,可怜李闻溪手下再无可以甩锅之人,只能捏着鼻子看酸文。
幸好这种折磨很快就结束了,从一堆宣纸中,李闻溪抽出了一张便签,那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与贾先生批改薛衔的功课的笔迹相似。
贾先生的字很有特点,他学的是楷书,但起笔总带着轻微波浪,颇为好认,是以李闻溪一直印象深刻。
这张便签显然是草草写就,像从某张大纸上随手撕下的,还带着明显的毛边,字迹也略显潦草,是约裴映稍晚时候与他一叙。
没写时间地点,更没留落款印章,也没有信封包裹,不像是正规的拜访文书,更像是临时写就临时约人。
贾咏临时约裴映干什么?又约在什么时间?
“裴映,案发当晚,你在何处?”
“学生在散席之后,回了乡绅家自己的住处,不过学生一人独居,无人能证明。”裴映倒是镇定:“学生不曾杀人,求大人明鉴。”
“你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只凭空口白牙,便让本官明鉴?本官如何明鉴?”
“那大人又有何证据,证明学生杀人?疑罪从无,学生还是略懂些律法的。”
李闻溪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林泳思审案,一边手脚麻利地翻着酸文。
直到一张被揉皱又重新铺平的废纸出现,她眼前一亮,呵呵,等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