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都穿着白花花的内衬——包括林泳思也不例外时,唯一还裹着湿漉漉的外袍的李闻溪,就显得十分不合群了。
众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闻溪啊,天寒,你穿着湿衣服要生病的,还是快点脱掉,让钟叔给咱们多生几堆火,将外袍烤干了再穿。”林泳思以为李闻溪是因为年纪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劝道。
他哪里知道她的内心在尖叫,早知道出来会被浇成落汤鸡,她好歹也会拿把油纸伞啊!自己这外袍一脱,内衬的异样很容易被看出来,岂不是女扮男装之事要穿帮!
都怪薛丛理!这几个月的伙食委实太好,身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下,生长发育被严重抑制,终于等到营养充足,她真的噌噌噌长——长得还不止是个头。
从以前的两圈布裹到现在四圈,才勉强抹平,虽然穿上宽大的官袍看不出来,但是只穿内衬就会很明显。
小小的个子,宽阔的胸膛,如此诡异的组合,有眼睛的肯定都会知道......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冷汗连同雨水一齐从发丝间滴落下来,李闻溪急得脸都红了。
可在林泳思看来,她却像是在害羞,他爽朗地笑着又劝:“这一屋子都是大老爷们,没有女眷,你有什么害羞的?”
“咱们李大人,怕不还是个童子鸡呢吧?哈哈哈哈......”有那活泼些的衙役,知道李闻溪是个好性,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大着胆子开她玩笑,逗得大人都笑出了声。
地上为何没有地缝?让她钻进去呆会儿可好?
“咳咳!我、我先去个茅厕!”她只能硬着头皮选择落荒而逃,将后面又一阵大笑,说她肠胃不好的声音甩在脑后。
钟叔在厨房里烧水,见他拖着病腿行动有些迟缓,李闻溪连忙过来帮他搬柴。
“哎呀,怎敢劳烦大人,我一个人能行的,大人快坐,到这儿烤烤火,你这外袍都湿透了,还是脱下来吧。”
“无妨。”李闻溪搬了两捆柴,擦了擦额角的雨水。
将捆着的麻绳解开时,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两捆麻绳捆起来时的习惯很不一样,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
难不成是顺子回来了?可她并没有看见人啊。
前面衙役挤得满满当当,后面钟叔忙得脚不沾地,要是顺子也在,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出来帮钟叔干活。
“钟叔,顺子最近回来过吗?”
“唉,孩子大了,愿意出去闯闯就闯闯吧,我守着义庄,他哪天想回来,都随他。”
她站起身,在柴堆里打量,又抱了捆柴过来解。
奇怪,钟叔为何要撒谎呢?
这些柴火,应该就是从附近的小树林里砍的,一捆十来斤,都是旁枝侧节,最粗不过胳膊粗细,不算耐烧,但胜在好用,不必再费事劈开,与外面卖的粗壮柴火不同。
一看便知,是自己砍回来的。
除了顺子,还有谁会跟钟叔一起去砍柴?
李闻溪又仔细地研究了几根枯枝的断端,折痕新鲜,不像放了很久的样子。
顺子回来过,钟叔为何不愿告诉她?一个老仵作,收留个孩子想给自己养老送终,这些闲事只要本人同意,官府才不会管呢,自己更不是个多事的人。
“来啊,大人,坐近一点暖和。”
“不了不了,是林大人让我来看看水开了没,大家都等着喝姜汤呢,这水也滚了,下几片姜就成,我去跟大人说一声,免得他等急了。”
钟叔笑眯眯地点头答应,李闻溪退出厨房,回了前院。
她的湿衣服已经不重要了,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急于向林泳思汇报。
她板着脸的样子让原本想再调侃她几句的衙役都收了声,默默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
“大人。”她挤到林泳思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大人,不好了,郑家的三少爷也不见了!”
什么?又丢一个?
“出了什么事?”林泳思猛得站起身。
来报信的是淮安府署留守的衙役,在他身后,还跟着郑府的一个管事,他一进来,就扑到林泳思脚边跪下,哽咽着说:“大人,三少爷已经失踪十日有余了。”
自家孩子丢了这么久,怎么才知道?
郑家这位三少爷,名叫郑霍,是郑家唯一的庶子,郑佩安最喜欢的爱妾所出,现年十三,因一直在外地书院里读书,不常归家,是以他失踪许久,都没人发现。
就在昨日半夜,书院的池塘里浮起来一具尸首,今早被晨读的学生发现打捞上来。
有认识的人认出来了,正是郑霍身边的贴身小厮,书院这才急忙通知了郑家。
郑霍一向都是个顽劣性子,整日在家斗鸡走狗,实在不成样子,郑佩安不想儿子以后当个纨绔,这才将他送去书院管教。
可惜啊,连他这个当将军的老爹都管不了,就更别说书院里那帮文人老头了。除了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骂两句朽木不可雕也外,也管不住这混世魔王,索性随他去了。
郑霍偷溜出去玩的事没少干,因此在几天前他没再出现时,众人都以为他又跑出去了,谁也没当回事。
直到小厮的尸体被发现。这小厮脖子上有一道勒痕,显然不是意外失足落水而亡的,郑霍无论去哪都会带着他一起,现下他死了,郑霍却不见踪影,书院这才着急了。
又一个郑家孩子失踪。
如果凶手意在郑佩安,抓他的子女有何用?以前凶手行凶杀人时,目标都十分明确,对其家人并未牵连。不然死的人可能远远不止那几个了。
是因为郑佩安是主犯,凶手对他恨意最深?所以连同他的子女一起都不放过吗?
“郑大人的其余子女,现在可安好?”林泳思忙问。
“其他的公子小姐已经都被叫回府了,现在正陪着夫人,他们无碍。”
钟叔吃力地端着只砂锅走了进来:“姜汤熬好了,大家快趁热用一些吧。”
看到他进来,李闻溪的脸色微微沉了沉,盯着那锅姜汤,突然开口阻止了想要盛汤的衙役:“都别动,不能吃,他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凶手,避免汤里有毒!”
“什么?”众人惊呼,看看李闻溪,又看看钟叔,脸上都难掩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