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此番劳您前来,是有些话想与您分说明白。”项言韵将热茶斟满,递到纪凌风手上。
“你且说。”纪凌风声音中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项家,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
项奉淳早已被胞弟和族老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自负荆请罪后,便一言不发地搬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忙着与郭氏修复感情去了,连半个字都没提点族里。
至于项家是死是活,与他何干,横竖中山王心里明镜似的,冤有头债有主,牵连不到他这个弃子身上。
项言韵是家中嫡出的小姐,一应吃穿用度上,项家不会亏待她,可于族中大事之上,她的消息并不灵通。
项默是十分传统的封建家长,女子只为联姻之用,好生教养着,一副嫁妆嫁出去,相夫教子,为项家换来名声与人脉,这便够了。至于族中的大事,自有他这个族长做主。
纪凌风啜着茶,没有出声,他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能让项言韵主动退婚最好,如若不能,此次她出门了,也是个好机会。
他来得迟了,本就是故意为之,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宵禁了,天一黑,很多事都好办。
“三公子有话不妨直说。”项言韵放轻了嗓音,她现在是有求于人,得拿出求人的态度。
她敏锐地发现,项家女眷收到的帖子比以前少了,淮安城真正的顶级权贵与他们的联络变少了。
最近的一次,就在上周。中山王府的二小姐,纪凌风庶妹纪羡鱼的及笄礼,几乎遍邀淮安城官宦之家未出阁的小姐,但项家人,谁也没有接到帖子。
纪羡鱼与自己一向关系要好,常来常往的,自己虽不爱参加宴会,但与手帕交的来往很是密切,书信、茶话会几乎每月都会有几次。
项言韵还记得去年自己过生辰时,就家里姐妹几个小聚,没请外人,还被她埋怨,嫌她太生分了。
自己准备好的及笄礼,也被纪羡鱼退了回来,理由很冠冕堂皇,以后她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让未来三嫂如此破费。
破费吗?一套金嵌宝的头面而已,并非名家手笔,百十两银子,送王府千金,在正常的价格范围之内。
项言韵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最近也没有得罪过谁,怎么突然就被自己的那群小伙伴疏远了,现在回想,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跟她们聚会了。
明明以前,年节前后聚会是最多的,今年项家清静得很,不光她,就是其他的姐妹亦如此。
去除所有的可能性后,项言韵得出结论,是项家本身出了问题,这个问题可能还不小。
今天她便给纪凌风送了信,想要问个明白。如果项家真出事了,她该怎么办,纪凌风又会怎么选择?
纪凌风迟迟没有开口,父王三令五申,不让自己退婚的原因,就是不愿在此时动项家,他与项言韵的婚事一日未黄,项默就一日不会怀疑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被父王知晓了。
在外人看来,两家还能成为亲家,就说明问题不大,对吧?
室内一片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纪凌风是不想说,项言韵则是无需多言了。
很多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默认。
项言韵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是最坏的结果,项家果然因为某些事,得罪了中山王。
是因为四哥的死?不应该啊,大伯父都去负荆请罪了,他又不是故意栽害世子爷的,是因为父亲在前线节节失利?也不应该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也打过几场漂亮的胜仗啊。
那自己要怎么办?纪凌风与自己见过几次面,以前他比现在热情多了,人也更温和,每次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能从诗词歌赋谈到历史政局。
可现在,他的举动告诉她,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了。
这个男人自己了解,他哪怕对自己是有些喜欢与不舍的,身体都很诚实地在告诉自己,他对自己厌烦了。
美色带来的诱惑也仅进门的那么一瞬间,理智回归后,才是最真实的他。
生在中山王府这样的地方,她还指望着这个人能是什么多情种吗?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对女色看得很淡,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了,什么样的都见识过了。
离开了门第、父兄的官职、彼此之间能得到的利益,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有什么用?美貌永远只能是加分项,单出一张,以色侍人,那是底层女人才会干的事。
如果项家完了,那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云英未嫁,很可能要没入奴籍,成为官妓,如果出嫁了,没了娘家倚靠,自己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夫家人手里了。
有些良心的,可能也就是将她雪藏,轻易莫在人前晃悠,能安稳度日,若碰上个没良心的,病逝也就一包药的事。
深宅大院里死个女眷,还是没娘家的女眷,谁会在意?
唯今之计,她只能尽量稳住纪凌风,看中山王的态度,短期内项家不会倒,他们明年就要成婚了。
只要自己出了嫁,离了项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既然中山王短期内不愿意动项家,那他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呢?是有什么变故,让他想要尽早摆脱自己吗?
怕被牵连?中山王会因为娶个儿媳妇,迁怒自己儿子?
另有所图?
项言韵拧了拧秀眉,她也听说了,前朝公主高调来了淮安,入住中山王府,中山王有意让其与自己的儿子联姻。
这传闻,淮安只要有耳朵的,都听说了。
难不成,纪凌风也想要尚公主?
呵呵,项言韵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纪凌风闻言,回头,被她的美又晃了一下:“你笑什么。”
项言韵没有立刻回答:“你们退下吧。”映月听令出去了,可纪凌风身后的小厮却没动。
纪凌风出声道:“出去候着。”小厮这才行了一礼,退出包厢。
“三公子,可是有意那个位置。”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向上指了指。
纪凌风所有的心猿意马都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