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界”的这场艺术展,连宣传都极其低调,毕竟不是为了卖门票。开幕当天,只有画廊总监和展览经理两人来,往画前一站,走了一趟心照不宣的过场,拍张照片就算完成了开幕仪式。
齐闲庭在总统套房里略站了站,便放下行李抽身离去。
留在现场的温时溪和bonnie面面相觑,空气里有种古怪的静默。不说话的服务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果然语言这种东西,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叫人少受罪的。
“需要帮他整理行李吗?”
“晚餐呢?”
两人对着空气发问,无人应答。bonnie把行李箱拉进衣帽间后,就和温时溪一起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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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欣长,斜斜地爬在墙上。温时溪忽然轻笑一声,“我刚才觉得自己被冷暴力了。”
bonnie想起齐闲庭那一眼,心头蓦地一紧,连呼吸都滞了滞,“希望他每天早出晚归,回来酒店睡一觉就好。”
刚转过拐角,笑声便撞上了齐闲庭。温时溪喉咙一紧,“齐先生”三个字脱口而出,又蓦地想起“话不过二”的规定,只好将满肚子的话硬生生碾作一句:“吃午饭吗?”
齐闲庭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个来回,忽然从鼻子里笑出声,“我冷暴力你呀?”
温时溪耳朵瞬间烧了起来,刚才的对话被他听见了。她想解释,可两句话又说不清楚,半天只憋出一句,“误会了。”
齐闲庭折返回来是为了将外套脱下,没想到就听到了这场有趣的对话。他噙着笑从两人中间穿过,再度回到走廊时,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
他又原路从中间穿过,语音轻飘飘地坠在身后,“晚饭回来,睡一觉。”
bonnie直到听见电梯门合上才敢开口,“跟幽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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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获屿发来信息时,办公室的挂钟正敲着上午十一点的尾音,【我喜欢上一个女人,想约她吃午饭,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温时溪瞧见这行字,舌尖先尝到了三文鱼的油脂香,【如果是日料烧鸟之类的,那个女人也许愿意。】
大概五分钟之后,江获屿发来一张截图,对话框里赫然是他吩咐管家的备餐记录。
她坐在位置上,双脚腾空,上下晃动的弧度里藏着掩不住的愉悦,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跳着:【我刚问了,那女人说非常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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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刺身泛着冷冷的光,温时溪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皮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你这是把整本菜单都点了一遍吗?”她举着筷子无从下手。
江获屿正将甜虾送入口中,嘴里含糊着,“吃不完我全包。”
见她盯着一碟粉莹莹的肉片发怔,便夹了一片在蛋液里裹了裹,“生和牛,试试?”
温时溪整个人往后缩,脊背抵上沙发靠背,“别过来,我不敢吃。”她偏过头,那裹着金黄蛋液的肉片已凑到唇边。
“就一口。”江获屿声音里带着诱哄。她勉强咬下月牙大的一角,立刻蹙着眉躲开,“不习惯,你吃吧。”
他自自然然地将她咬剩的半片含进嘴里,喉间滚动间又问,“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下次别点。”
温时溪扬了扬下巴,“那个烧鸟提灯我也不喜欢。”
江获屿把生和牛、提灯都换到了自己这边,把她拿了好几次的鸡肉串放到她跟前。
温时溪咬着鸡肉串的竹签,见他嘴角沾着粒白芝麻,顺手就用指尖拈了下来。
“我今天早上差点被齐闲庭吓死。”她絮絮叨叨地把早上发生的事倒出来。
江获屿听完,斜睨了她一眼,“早说过,不要在公共场合议论客人。”
温时溪立刻将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漾着三分嗔意。他看见她这副模样,哼了一声,“难道我有说错?”
“我有说你错了吗?”
“你脸上写着呢。”
“江总微表情解读零分,重新考证。”
江获屿笑了起来。自从温时溪发明了这“考证”的话头,万事都成了考场,洗头要考证,哄人要考证,但凡她存心想挤兑,连呼吸都要持证上岗。
饭饱后,温时溪擦了擦手,懒洋洋地往沙发里一歪,像是餍足的猫。江获屿顺势欺身上来,温热的唇便压下来。
她的手臂软软勾在他脖颈,“我睡会午觉,你别打扰我。”
“我给你按摩,”说罢,手已探向她的后腰。
温时溪“啪”地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瞪他一眼,“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干嘛!”
江获屿咬着下唇,勾起的唇角是他放弃的辩白。顺势倒进沙发里,她便往里侧让了让。他埋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声音闷闷地,“我们像不像老夫老妻。”
温时溪笑得沙发微微震动,“做什么白日梦呢。”
他忽然安静下来,语气严肃了几分,“你最近有做什么画展的梦吗?”
她阖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漫不经心,“我做的梦可多了。”翻了个身背对他,“还梦见过你呢。”
江获屿立即支起身子,用胸膛撞着她的后肩,“梦到我什么?”
温时溪转头看他,眼底漾着狡黠的光:“梦见你浴袍也不好好穿,就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他骤然拧眉,还“啧”了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对!”她拖长语音,“所以才会梦见你这个不正经的东西。”
江获屿伸手探向她腰间的痒处,挠得她笑作一团连连讨饶。这一闹,就再也睡不着了,正好杨茜尧找她,温时溪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就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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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突然下了一场急雨,空气变得潮湿沉重,客房部的人火急火燎地到13楼调节房间的湿度。
傍晚时分,总统套房里,齐闲庭把私人管家叫过来却又不说话,只顾着低头用绢布擦拭着画框,看装裱就感觉价值不菲。
温时溪盯着他那头突然蓬松卷曲的头发,暗自嘀咕:这是出门去烫了个头吗?
看见齐闲庭抬头,她急忙错开视线。齐闲庭语气平淡,“有直发夹吗?出门忘带了。”
他的头发是自来卷,空气潮湿就会卷成螺旋状。要不是为了画展,此刻他应该会在迪拜的沙漠里躲雨季。
温时溪想笑,努力压着嘴角,待直发夹送到,她退出房门便再也绷不住了,对着bonnie噗嗤笑出声,“像只棕色的贵宾犬。”
bonnie低低地笑着,还“嘘”了一声,“别又给他偷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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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温时溪在宿舍里做了个预知梦。梦里是画展的现场,钢钉在墙面上微微松动,那幅足有20公斤重的画突然从高处坠落。
齐闲庭正与宾客低语,闻声猛地回头,画框已向前倾斜,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清晨被闹钟吵醒后,温时溪呆坐在床沿,“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嘴里喃喃着。
双脚落到了地面上,从床上站起,还是赶紧去酒店看看那幅画值多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