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寂寥无声。
言确没有说话,季雨珊也是缄口不言,只是静静望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复。
过了一会,言确道:“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两次,一次在岳阳河盼,一次在卧云山。”
季雨珊微微摇头:“以你的谋略身手,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暗探?”
言确一脸肃然。就在季雨珊以为他会给出一个高尚的答复时,言确却是一脸戏谑道:“因为我不求上进,自甘堕落。”
季雨珊一脸愕然。
“好了,”言确笑着摇了摇头,“不逗你了,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想先问一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季雨珊想了想:“先说说假的。”
言确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道:“我想扫除世间一切邪恶,还万民一个朗朗乾坤,藏身暗处能让我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人与事。”
严格来说他这并不是假话,他确实曾有这个想法,只不过这个想法被他与言山一同葬于黄土之下了。
季雨珊点了点头:“那真话呢?”
言确转过身去:“以后再告诉你。”
季雨珊愣了一下:“你这人说话怎么老说一半?”
言确反问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老是你在问我,甚是枯燥,要不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怎么你在我面前话那么多,在其他东岳弟子面前却是冷淡寡言?”
季雨珊默然不语。
“因为你觉得你是他们的师长,师长就要有师长的样子,所以在他们面前你说话做事都得端着,也因此你并不喜欢与他们相处,但压抑得越久便越渴望有个人能跟你说话,很荣幸你把我当成能说话的朋友,而不是小辈。”言确侃侃而谈。其实他自己也渴望有个能毫无隐瞒,说心里话的人,可惜一直以来都是可望而不可求。
季雨珊不置可否。
言确又道:“你既然不喜欢与他们相处,索性这次回去后直接闭关修炼吧,照我估计,凭你的资质与身份地位,不出一甲子便能将天地一炁修到第九层,跻身九州顶尖高手行列。”
“你所说的与我以前所想的不谋而合,”季雨珊说,“但这次下山让我觉得,我以前的闭门苦修不过是纸上谈兵,我现在最缺的是临场应变与处世之道。待这次回山门将卧云山发生的一切禀告风极师兄后,我想在他身边听他调令,顺便学一学如何处理风缈峰的事务。”
言确幽幽一叹。
“你叹什么气?”他这一声叹得极轻极轻,但还是被季雨珊听了去。
“如果你想有历练的机会,可以选择云游九州,就像西禅宗的至慧禅师……”言确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想起来了,至慧禅师的成名绝学好像就是……大须弥山掌。
“你怎么又把话说一半?”季雨珊没好气道。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言确道。
屋内陷入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突然间“噼啪”一声,爆出烛花。
“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言确起身迈步向季雨珊走来。
季雨珊顿时显得有些紧张,身子向后缩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给你解穴,”言确说,“先前给你疗伤时我封了你几处要穴。”
季雨珊凤目一横,冷声道:“我说我怎么行不了气,原来是你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言确辩解道:“你中的毒甚是霸道,我若不封了你周身要穴,这毒已侵入脏腑。”
季雨珊没再追究下去,显然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言确飞速解了穴道,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我还有最后一颗风华绝代,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你不自己留着?”
言确看了她一眼,忽地心神一荡。季雨珊本就生得貌美,此刻火花的烛光映在她脸上,更添一丝艳丽,他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不见回答,季雨珊抬眼一瞧,目光对接,她明显感觉到言确眼神中的炽热,脸颊一烫,连忙低头侧目,轻轻问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怎会这般意乱情迷,难道……言确暗自心惊。他强定心神:“你头上的发簪真好看,想来值不少钱。”说罢,也待季雨珊做出反应,急忙将话题引向别处:“明日再服一剂汤药,你体内的毒素也就排得差不多了,届时你再运气疗伤,不出数日,便能恢复如初。”
言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荆州四通八达,商旅众多,你到了荆州,找一商旅小队,跟着他们北返青州,沿途应该能了解到不少风土人情,若嫌麻烦,也可御剑而行,曹彦之的手伸不到青州。”
“我听你话里意思,你是不打算和我一起回东岳?”季雨珊讶道。
言确点头:“我想先到江月城一趟。”
“有事?”
“有事,但这事与你无关。”言确的声音冷了几分。
季雨珊怔住了。以前随便哪一个男子,对她向来是诚惶诚恐,有问必答,不曾想今天在这里碰了个钉子。她一声冷哼:“与我无关最好……我乏了。”说罢,便拉起被子,背对着言确,侧躺在床上。
言确见她躺下了,也就走回桌前,拿起那本书,继续翻看起来。
关心你才过问你的事,却不曾想换来你这冷言冷语……今后你就是死在我面前,也与我无关……呃,会不会是我花太多惹人烦了……
万千想法涌上心头,季雨珊翻来覆去难以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言确忽地将桌上的蜡烛吹熄,四周一下子暗了许多。
“你干嘛把蜡烛吹灭了?”季雨珊出声询问。
“太亮了,你睡不着。”言确淡声道。
季雨珊心头一甜,原来你还是会关心人嘛。
言确见她久无回应,又道:“如果你觉得我在屋内影响到你了,我可以挪步屋外。”
季雨珊忙不迭道:“不用了,我……呃……外边挺冷的。”她最开始想表达的是“早已习惯”,却又觉得不妥,便生生改了口。
言确没做回应,屋内一时间又是死寂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季雨珊小心翼翼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言确默然片刻,又补充一句:“我只是不习惯他人过于干涉我的私事。”
季雨珊释然,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