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二年六月,王凝之率军途经汲郡,进入黎阳。
在收到朱序登陆受阻的军报后,王凝之命谢玄率两万兖州军与大部队分开,东进顿丘,协助朱序对付慕容德。
王凝之则带着四万人一路北上,对沿途村镇秋毫无犯,抵达荡阴。
这次出征,王凝之还带上了之前投降的慕容越。
在他的劝说下,荡阴守将开城投降,王凝之取得了北上的第一个据点。
不远处的安阳城,他的老对手慕容评也已经就位。
邺城朝廷在收到晋军三路袭来的消息后,同样分三路抵抗。
宜都王慕容桓领兵五万,东出邺城,抵挡邓遐的上党军;
范阳王慕容德领军三万,驻守顿丘,迎战朱序的青州军;
上庸王慕容评则自领大军十万,南下安阳,面对王凝之。
拿下荡阴后,王凝之收到邓遐传来的军报,他已经和慕容桓交上手,双方在武安县外遭遇,上党军初战告捷,慕容桓向东撤退。
慕容评还是老套路,扼守要道,想耗到晋军撤离。
王凝之小作试探,命刘牢之率骑兵五千,离开荡阴,向东进攻内黄。
慕容评见招拆招,分兵两万驻守长乐,继续封堵司州军北上的路线。
王凝之见他如此谨慎,索性再让沈劲带一万五千人东进,协助刘牢之。
如此一来,荡阴城中只剩下两万人,慕容评若是大胆来攻,各路的晋军势必需要回救。
但慕容评还是稳定发挥,继续稳扎稳打,丝毫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愿。
这下可苦了慕容德。
因为刘牢之和沈劲会和后,放弃了内黄,两万人渡过白沟,攻破了顿丘的繁阳城,然后继续南下。
顿丘郡内,慕容德手上只有三万人,但需要同时面对谢玄、朱序、刘牢之和沈劲的七万大军。
他一连数封求救信送往安阳和邺城,但慕容评不为所动,而邺城的可足浑氏和慕容暐,也不同意再抽调京城剩余不多的禁军。
谢玄成为这支队伍的主帅,他先是出兵接应朱序上岸,然后步步为营,将慕容德逼回顿丘城(今濮阳市清丰县西南)。
等到刘牢之和沈劲率军赶来,大家合力将顿丘城围得水泄不通。
荡阴城内,王凝之正在和慕容越闲话。
“你觉得慕容德有投降的可能吗?”
慕容越摇头,“除非能抓到他,因为他肯定会突围的,哪怕回不了邺城,他也会逃去龙城,或者去并州投靠吴王。”
他跟着王凝之有段时间了,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然没了在燕国烂大街的王爵,但他在洛阳当个富家翁,倒也轻松自在。
王凝之又问:“你觉得慕容评拦得住我吗?”
慕容越叹了口气,“拦不住,他老了,毫无锐气,我们鲜卑人怎么能选择如此被动的防守。”
王凝之笑了,“那换做是你来统领这近二十万大军,你能拦得住我吗?”
慕容越有些黯然,“我也不能,想避免现在的局面,只有主动出击才行,不能等到大军入境,再来想怎么处理。”
“你这会倒是看得清楚了,”王凝之大笑道:“不错,若是燕军能主动进攻,打乱我的部署,我估计连洛阳都出不了。”
慕容越成了个局外人后,看得格外透彻,“最后的机会,应该是吴王出兵邺城那次,若是他大胆一点,直接进宫夺权,朝廷或许还有得救。”
王凝之不这么看,“那会已经很难了,慕容垂没有慕容恪的威望,你们慕容家的王爷又多,他难以服众,若是起了内讧,我和秦人都不会坐失良机的。”
慕容越想了想,确实如此,慕容垂要是夺权,至少得处理掉可足浑氏和慕容评,那小皇帝怎么办?
换掉还是直接取而代之?都不太好。
主要还是没那个时间让慕容垂将沉没中的大燕拉回来了。
“现在想来,太宰去世那会,按他的遗命让吴王接任大司马,也许是唯一的机会。”慕容越喃喃自语道。
王凝之嗯了一声,“慕容垂取代慕容评辅政是一种可能,但你们内部的权利过渡很难平稳进行,可能直接就四分五裂了。”
一个王朝到了末期,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有的人可以凭一己之力稍微减缓下沉的速度,但终究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中兴的难度并不在重建之下,慕容垂就算接手了,面临的困难未见得就比历史上他重建后燕要小。
顿丘城内,被困的慕容德一脸倦容。
邺城和安阳的已读不回,让他知道不会有援军前来了。
这并不令他感到意外,但足够让他失望透顶。
他早就上书朝廷,表示南岸的晋军有异动,很可能会再次出兵,可朝廷一直置若罔闻。
邺城的等死状态,让有心报国的慕容德无可奈何。
慕容德被朝廷孤立冷落,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慕容垂,慕容垂十分欣赏这个进步神速的兄弟,将他比作昔日东吴的吕蒙,两人娶的还是段氏鲜卑的一对姐妹。
所以在慕容垂割据一方之后,邺城朝廷当然不会对他青睐有加的这个小弟加以重用了。
历史上慕容垂投奔前秦后,邺城直接将慕容德给免职了。
这个时空,因为他一直在顿丘前线抵抗晋军,朝廷才没有动他。
但现在,到了慕容德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他是想报国,但还不想殉国,尤其是为这样一个腐朽不堪的朝廷。
晋军攻城的第五日,慕容德率部从北门突围。
谢玄对此早有预料,专门安排了刘牢之的五千骑兵在外面等候。
慕容德的大军突围至北门外十里处被刘牢之拦下,他让步卒先行撤离,自己则带着骑兵殿后,与刘牢之展开激战。
加速的骑兵队伍像两道洪流猛烈地撞到一起,水花飞溅,双方各有不少士兵落马。
但队伍的冲锋并未停止,失去主人的战马依旧跟随着大部队一起狂奔,直到双方换了个方位。
第一轮冲刺结束,慕容德和刘牢之调转马头,再次策马向前。
他们都深知骑兵的最大价值在于冲锋,若是落位进行缠斗,那和步卒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