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话音落下,三兄弟都没有作声。
郗璇有些担心,问道:“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阿娘放心,”王凝之宽慰母亲,“这只是为了向大司马表明我的态度,并不是去做人质,况且嘉宾也在那里,他会照应的。”
郗璇想到侄儿郗超是桓温的亲信,稍稍安心,来回看了看三个儿子,对王凝之说道:“你安排就是。”
王凝之不客气地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四郎去徐州刺史府,五郎去大司马府,七郎去中护军府。”
徐州刺史是郗愔,上次王凝之将刘牢之的父亲刘建安排了过去,现在继续往里面塞人;
大司马是桓温,这是王凝之不得不做的妥协;
中护军是谢安,朝中必须有自己的人,王献之很适合在建康发展。
王徽之有些不乐意,加入桓温的帐下,就意味着要随军,他在建康划水很开心,受不了出征在外的辛苦。
王凝之看着老五,替他想好退路,“你过去之后,保持你在京城的作风,时间一久,大司马肯定受不了你,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把你弄到江州去。”
桓温对名士的包容度比较高,但王徽之这种放荡不羁型的,放在身边装点门面还行,干活是完全指望不上的,所以桓温新鲜劲过了,肯定会冷落他。
江州刺史是桓冲,他是好人加忠臣,王徽之可以再去他那混一段时间,反正还在桓家。
听兄长这么说,王徽之勉强同意,但对王凝之的说法很不满意,“什么叫我在京城的作风,说得好像我很不争气一样。”
王凝之拿这个随心所欲的五弟没办法,摆摆手,不理他,转而对老四肃之吩咐道:“你去了徐州,在舅父手下做事,记得多听多看,多结交朋友,我以后可能会送人过去帮你。”
王肃之听话地点头,在京中几年,也到了要外放的时候了,他和老六操之比较类似,想法不多,但胜在本分做事。
至于王献之,王凝之没什么要叮嘱的,跟着谢安,他放心得很。
郗璇见他安排妥当,欣慰之余,又有些惆怅,“你们六人,分散各处,以后我想见一面都难。”
王凝之笑着指了指献之,“这不是将小儿子给阿娘留下了吗?”
郗璇叹道:“你们哪一个不在身边,娘都担心。”
王凝之端正表情,对着老四老五说道:“每月都要差人给阿娘送信,你们离京城不算远,公务不忙便告假回来住几日。”
两人答应下来。
家庭聚会结束,王凝之准备去谢安那里串门了。
王徽之想到什么,得意地拉住他,“阿兄需不需要我探听大司马的虚实,然后写信告诉你。”
王凝之当即否定了他的异想天开,并吓唬道:“千万别,乱打听军事机密是要砍头的,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王徽之难得一见的热情被瞬间浇灭,“知道了,我还不是想帮阿兄忙。”
“你少惹事,就是帮我了,”王凝之说着,想起这个弟弟的不着调,再次叮嘱道:“你去了大司马那里,别和王坦之、王珣、郗超几个较劲,其他幕僚没关系。”
王徽之不屑地昂起头,“这三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溪狗我更是懒得搭理。”
“他们都困于俗事,自然不如你精进,”王凝之连哄带骗,“你忙你的,少和他们来往最好。”
王徽之点头认同,晃悠悠地走了。
蜀地平定,原定的献俘仪式被桓温截下,送到京城的,就只有司马勋的一颗头颅。
司马昱知道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可还得下令将这颗头颅挂出去示众,同时对平叛的荆州军给予嘉奖。
这位名士王爷虽然雅量,但也觉得有些憋屈。
王述、王彪之和谢安几人,一起赶到王府,表达了对相王的支持,口头上的那种。
如今的桓温,建康的世家加起来都拦不住,只能拿司马家当挡箭牌,大家躲在后面使使劲。
他们不愿看到桓温篡夺天下,但指望他们站出来,压上整个家族去反抗桓温,那是不可能的。
王凝之到谢府时,谢安刚刚回来,面上还带着忧色。
“叔父是在担心大司马即将进入建康吗?”王凝之行完礼,开门见山道。
时过境迁,谢安有些拿不准王凝之的态度,含糊道:“担心什么?”
王凝之语出惊人:“担心改朝换代。”
谢安看着他,“那你是以什么身份过来问我,新朝的从龙之臣吗?”
“当然不是,”王凝之笑道:“我是以司州刺史的身份过来的。”
谢安松了口气,目前整个朝廷,只有徐州和司州有能力对桓温说不,徐州刺史郗愔素来昏聩,朝廷用他纯属无奈。
那么能站出来阻止桓温入主建康的,就只有眼前的王凝之了。
谢安有些费解,“如我所料不差,叔平是回来劝桓元子北伐的,这不是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王凝之承认了这一点,但解释道:“叔父想必看得出大司马的谋划,他是要在北伐成功之后,凭不世之功强势入主建康,所以我劝不劝,并不是重点。”
“但你还是劝了,”谢安觉得有区别,“你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王凝之大倒苦水,表示无辜,“我在司州就那么点人,朝廷也不支持,若不选择站在大司马那边,只怕马上就是第二个司马勋。”
谢安很快抓住重点,“你想要朝廷怎么支持你?”
“当然是钱粮了,”王凝之见有戏,忙提出自己的要求,“司州兵力太少,我需要募兵。”
谢安觉得没用,“司州人口有限,你能招募多少,再说了,若是北伐,司州军还是桓元子的马前卒。”
王凝之自信道:“叔父此言差矣,司州军在我手上,如何作战那是我的事。”
谢安诧异道:“莫非你想趁这次北伐,与鲜卑人联手对付桓元子?”
王凝之闻言,张大嘴啊了一声,“叔父真会开玩笑,这要能实现,不仅得我坏,还得大司马蠢。”
谢安一想也是,以桓温的谨慎,肯定会防着这一手,他就不会让所谓的友军和自己一起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