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的燕军开始攻关后,慕容尘率领万余人从背后杀入虎牢关内。
得到消息的何午已经来不及再做调整了,带着两千守军在城楼上用防御物资搭建了简单的工事,等着燕军主动进攻。
慕容尘的大军进入射程后,何午下令守军居高临下地开始放箭。
举着盾牌的燕军一步步靠近上楼的登城马道,打算登上城楼与洛阳军短兵相接,大队人马走到半道,何午让人放下石弹。
一排石弹顺着马道往下滚,越滚越快,将堵塞马道的燕军撞得站不住脚,不停后退,挤作一团。
然后第二排石弹又来了,燕军想用盾牌组成一道防线,可不少石弹撞上盾牌后直接弹起,砸进密集的人群之中,造成了更大的慌乱。
燕军无法上前,重新退回城下,与楼上的守军展开对射。
何午调整了抛石机的方向,对着后方的燕军开始攻击。
慕容尘没想到都已经攻入关内,却还被一堵城墙给难住了,命令燕军停止没有效果的放箭,先搬开挡道的石弹和阵亡燕军的尸体。
城楼上的石弹毕竟是有限的,这样的做法只能拖延时间,并不足以对上万燕军造成威胁。
慕容尘看出端倪,亲自指挥一队士兵上前,后面的人撑住前面的人,最前面的一排将盾牌与地面垂直,一步步前进。
这一招立竿见影,洛阳守军的滚石果然失效。
何午见状,不再浪费石弹,转而调整阵型,一层层地在楼上设卡。
燕军的盾牌兵爬上城楼后,被挡在了守军的防御工事前。
慕容尘下令重装步兵上前,破开守军用杂物堆砌的工事。
不过每一道工事背后,都是洛阳军的长枪和步槊,沉重的步槊当头砸下,任你保护得再结实,也得头晕目眩,倒在当场。
燕军的弓箭手上了城楼后,可以攻击到洛阳军的后排,双方几乎是以命换命,你来我往的箭雨在空中交汇,不时还有的针尖对麦芒地撞上,掉落下来。
何午站在阵地的最中间,两头的登城马道都被燕军占领,临时搭建的防御工事被燕军一道道突破,城墙上的守军越来越少。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杀敌,就算负伤,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争取再换掉一个燕人。
何午早就停止了指挥,燕军上楼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指挥的。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再杀一个,再拖上一会。
战斗从正午一直进行到傍晚,城楼上几乎没有了落脚之地,全部被破碎的防御工事、损坏的兵器和双方的尸体填满。
何午被两柄长枪贯穿,坐在一具燕人的尸体上,背靠墙壁,双目圆睁,看向西方。
夕阳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慕容尘在中原作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战斗到最后一人的队伍,心生佩服,拆毁了关门后,率军继续向西挺进,直奔巩县。
巩县离金墉城较近,防御相对完善,又得到了虎牢关的通知,百姓都躲进城内,军士在城楼上严阵以待。
第二日早上才赶到的慕容尘见巩县有了防备,直接放弃,算了算时间,后面的追兵应该也快到了,果断掉头回去,穿过虎牢关,直奔荥阳。
王凝之收到虎牢关全军覆没的消息后,面色铁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何午是他派到虎牢关的,为的是将金墉城留给职位更高的邓遐。
他以为这样的布置可以保证洛阳的稳定,没想到却断送了何午的性命。
桓冲在边上叹了口气,宽慰道:“如今燕军已经退去,豫州可以重新布置防线,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王凝之惨笑两声,当着桓冲的面唤过刘桃棒,“何午没有亲人,你去帮着收殓他的遗骸,葬在洛阳的老皇宫边上,其它的阵亡士卒,你也盯着刘德秀处理。”
刘桃棒应了,问道:“办完了还来这里和郎君会合吗?”
王凝之起身,“回京城,我在那等你。”
桓冲知道这是真生气了,赶紧拉住王凝之,劝道:“叔平息怒,我派人一同前往,后面的抚恤马上安排。”
王凝之固执地摇摇头,“使君的好意,凝之心领了,此事非我一人之事,孰是孰非,自有朝廷公断。”
桓家确实权势滔天,但这次桓豁的豫州让燕人肆虐成这样,还连累司州百姓,总得有个说法。
桓温当下失了面子,更不会和朝廷撕破脸,这就给了王凝之操作的空间。
他带着刘桃棒出了刺史府,与桓冲辞行,一个向北,一个向东,疾驰而去。
桓冲无奈地回府写信,告知桓温此事,让他提前做好应对责难的准备。
王凝之一路快马赶回京城,先找到谢安,详细汇报了此次的战况。
谢安沉吟片刻,问道:“你是想借这个机会重回洛阳,还是想逼桓家吐出豫州?”
“不瞒叔父,在洛阳被袭之前,我已经放弃司州了,打算去徐州找个地方任职,”在谢安这样的聪明人面前,王凝之不敢不藏着掖着,坦白道:“但桓家此次表现太差,不争取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谢安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王凝之答道:“都可以,但桓家不会放弃豫州。”
司州就剩个洛阳的招牌,豫州可是实打实地挡在荆州东进的路上,桓温会如何取舍,再明显不过了。
谢安舒服地斜靠在凭几上,“你可想清楚了,来这么一出,就算后面回到司州,桓元子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支持你。”
王凝之眨眨眼,“这难道不是朝廷和叔父想要看到的吗?”
谢安玩味地打量了下王凝之,摸了摸鼻子,“你未免太弱了些。”
谢安患有鼻炎,嗓音有些浑浊,不少人仰慕他的名士风范,为了模仿他的声音,专门捏着鼻子吟诵诗文,传为笑谈。
王凝之耷拉着脸,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才多大,叔父这么说,未免有失公允。”
谢安挥手赶人,“去吧,别在我这耍嘴皮子了,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王凝之起身谢过,办完正事,这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