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那破收音机,明明关得死死的,这会儿却自己“滋啦滋啦”响了起来,跟有人拿锥子在里头乱划拉似的。
褚卿卿抓着安全带的手指节都发白了,手心里全是腻乎乎的汗。
“来了。”林小白声音压得低低的,视线却跟探照灯似的,往练车场边上那片黑咕隆咚的地方扫。
他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又轻又密,夹着铁片子互相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楚。
紧接着,一队队穿着破破烂烂黑色盔甲、手里拎着生了锈的破铜烂铁的古代士兵,排着队,从远处那片能吞人的黑暗里头,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眶子黑洞洞的,身上那股子死沉沉的味儿和血腥气,熏得人直犯恶心,就那么直挺挺地往练车场中心挪。
“阴兵借道!”褚卿卿倒抽一口气,整个人都僵了。
那些个阴兵,好像压根没看见停在场子中间的教练车,直愣愣地就冲着他们过来了,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从他们这辆教练车里头,穿了过去!
一股子能把人骨头冻酥的阴寒气瞬间把两人裹了个严实,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铁血味儿更是呛得褚卿卿差点背过气去,浑身上下跟被点了穴似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林小白没吭声,只是蹲在那儿,手指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他看得明白,这些玩意儿,根本算不上完整的魂儿,就是古战场上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士兵,他们那点儿散了架的残魂,混着常年积下来的冲天煞气,凝巴凑合起来的“兵煞”。
没脑子,光凭着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战意和怨气瞎折腾。
眼瞅着一队队兵煞从车身穿过去,消失在另一边的黑影里,那股子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才算消停了点儿。
褚卿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说话都带哆嗦:“他……他们……”
“别怕,就是些残魂煞气糊弄出来的玩意儿。”林小白拍了拍她的胳膊,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走到先前那些兵煞经过的地方,蹲下身子扒拉了半天。
地上连个脚印子都没留下,可空气里那股子阴煞气,却浓得能拧出水来。
林小白在练车场上慢慢踱着步,眉头越拧越紧。
很快,他在练车场正中心那块儿停了下来。
“这底下,有东西。”他声音沉沉的。
他从那个破帆布包里摸出一张黄符,嘴里叽里咕噜念叨了几句,手指头一弹,那符纸没点火自己就着了,化作一道金光,“嗖”的一下钻进了地底下。
过了会儿,林小白站起身,朝着古战场更深处,那片被黑夜吞掉的区域望了望。
“果然,这下面是个老大的万骨坑,埋了不知道多少尸骨,煞气都快冲破天了。”
“不对劲儿啊。”林小白又嘀咕了一句,“万骨坑的煞气是重,可一般都是散的,顶多让这块儿的阴气重点儿,闹不出这么大动静,还这么整齐划一的兵煞。除非……”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点儿冷意:“除非,有更厉害的怨气,在后头牵着线呢。”
那股子若有若无,却又让他觉着耳熟的怨毒气息,正从古战场的深处,一丝丝地飘过来。
林小白眯缝了一下眼。
这股子味儿,和那个被红绳咒了的姑娘身上的怨气,还有九曲巷那武生鬼魂脚脖子上红绳的邪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是这倒霉玩意儿?”
林小白眯缝着眼,那股子熟悉的怨毒气息,打古战场那黑咕隆咚的深处,一点点渗过来。
这味道,跟他之前在天机阁里救下的那个被红绳诅咒的姑娘身上的怨气,还有九曲巷那武生鬼魂脚脖子上红绳的邪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娘的,又是这倒霉玩意儿?”林小白低声骂了一句,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他扭头冲车里喊,褚卿卿脸还有点白:“你待车上别动,我进去瞅瞅。”
褚卿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发紧:“太危险了!那些东西……”
“放心,几只孤魂野鬼,吓唬吓唬学员还行,碰上我,它们得绕道走。”林小白拍了拍她的手背,嘴上说得轻巧,可那手捏着尺子,青筋都蹦出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底下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完,他推开车门,从那个破帆布包里抽出那把玄黑色的玄天量法尺,一步步朝着煞气最浓郁的万骨坑核心区域走去。
越往里走,四周的温度就越低,那股子阴寒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的阴风,刮得脸皮生疼,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空气里那股子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恶臭,也愈发浓烈。
“嗬!”
几道黑影猛地从旁边的土丘后头蹿了出来,正是先前那些游荡的兵煞。
它们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林小白这个不速之客,手中残破的戈矛,毫不犹豫地朝着林小白刺了过来。
林小白脚步都没停,看都没看它们一眼,手中玄铁尺随意地一横。
“镇!”
一声低喝,尺身之上陡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色毫光。
尺子一横,那些扑过来的玩意儿就像撞了邪,硬生生定那儿了,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分毫。
林小白从它们中间从容走过,连衣角都没被碰到。
又往前走了约莫百十来米,眼前豁然开朗。
万骨坑的中心,赫然是一片巨大的凹陷。
无数森白的骸骨胡乱堆积着,在惨淡的月光下,瞅着就让人后脖颈子发凉。
而在那堆积如山的尸骨正中央,一具尚未完全腐化的将军尸骨,格外显眼。
与其他散乱的骸骨不同,这具尸骨保存得相对完整,身上残破的铠甲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威武。
更奇特的是,这具尸骨之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金色光华,仿佛在竭力抵抗着周围浓郁煞气的侵蚀。
林小白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将军尸骨紧紧攥着的右手上。
在那枯骨之中,一枚古朴的青铜虎符,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伸出手,想将那虎符取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虎符的刹那,那虎符猛地一震,一股又冲又凉的念头直往林小白脑门里钻!
那意念中,尽是金戈铁马的厮杀,血流漂杵的惨烈,还有无尽的悲愤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