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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正厅的青砖被吹得透着彻骨的寒意。

我紧紧抱着檀木匣,侧身闪躲那婆子的扑抢,却不料鞋尖狠狠地磕在了条案下的铜脚炉上,一阵剧痛瞬间传遍小腿。

前世,苏婉儿带着人冲进我闺房时,我也是这般紧紧抱着母亲留下的妆匣。

那时,我被她们推搡着撞在妆台上,额头鲜血飞溅,糊了半张脸。

而这一世,我怀里抱着的不再是妆匣,而是能将林尚书二十年精心布局彻底掀翻的密信,这密信,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苏三姑娘这是打算效仿绿林响马,公然抢夺了?”我迅速反手将檀木匣压在身后的博古架上,指尖不自觉地掐进了那精美的雕花木纹里,仿佛这样就能将这珍贵的证据牢牢守护住。

摇曳的烛火在我眼尾晃出细碎的光,恰好映照着苏婉儿鬓边那支点翠步摇。

那是前日在慈宁宫的宴会上,她故意撞翻我茶盏后,太后赏赐给她的。

我冷冷开口:“在侯府正厅动刀子,这事儿传出去,怕是要请宗正寺来评评理了。”

苏婉儿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她身后四个婆子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犹如鬼魅一般。

“评理?”她突然尖声笑了起来,腕间的翡翠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姐姐难道忘了?前日你让陈嬷嬷去账房查旧账,还提及什么‘永乐二十三年苏家代皇室采买的军粮银’。哼,那笔银子账目早已结清,你查出来的收据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你如此大费周章,当真是要毁我苏家清誉不成?”

我紧紧盯着她不停发颤的喉结,思绪飘回到了永乐二十三年。

那一年,正是顾家与苏家定下“双生婚”的年份。

前世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听见乳母在耳边泣不成声:“姑娘,那批军粮根本没进国库,是林尚书……林尚书拿了银子换了发霉的糙米……”原来,她早已知情。

“清誉?”我扯了扯被婆子拽乱的衣袖,眼中满是嘲讽,“苏三姑娘既然如此护着林记米行,不如问问林大人,那批发霉的糙米如今埋在北戎边境的哪个乱葬岗呢?”

林尚书的三角眼猛地一缩,

他刚要开口辩解,苏婉儿已经尖叫起来:“给我抢!抢不到就砸了那匣子!”

四个婆子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一般,疯狂地扑了过来。

两个冲向我的胳膊,试图将我制住;另外两个则去掰博古架上的檀木匣。

我迅速反手抓起案上的青瓷笔洗,用力砸向左边婆子的膝盖,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那婆子惨叫一声,抱着腿瘫倒在地上。

然而,右边的婆子趁机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骨头里。

那熟悉的力道,和前世她掐我脖子时一模一样,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松手。”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玄色披风带起的风,卷着雪粒扑了进来。

顾沉舟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手掌精准地扣住那婆子的手腕,指节轻轻一拧。

我清晰地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那婆子惨叫着栽倒在地。

顾沉舟的另一只手已经揽住我的腰,将我稳稳地拽到他身侧。

他腰间的玄铁剑还未出鞘,剑穗上的珊瑚珠擦过我手背的血痕,那一瞬间,滚烫的触感让我心头猛地一跳。

“世子爷这是要护着逆女?”苏婉儿退到林尚书身侧,可眼睛却像粘在了檀木匣上一般,“她私查皇室旧案,本就犯了忌讳……”

“忌讳?”顾沉舟将半块玉牒重重地拍在八仙桌上,太祖皇帝的朱批在烛火下泛着金红的光芒,“这玉牒上写得清清楚楚:永乐二十三年军粮案,着苏家与顾家共查。苏三姑娘是觉得太祖爷的御批,还不如你手里的短刀金贵吗?”

林尚书的喉结动了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我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火折子,心中一紧。

前世,他就是用这东西,烧了我藏在佛堂的账册。

就在这时,陈嬷嬷突然从偏门冲了进来,手里举着账房的铜锁,“啪”地一声砸在林尚书脚边:“大人要看账?老奴把二十三年的出入簿都搬来了,就在西跨院!”

林尚书的火折子“叮”地掉在地上,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陈嬷嬷趁机挡在我和檀木匣之间,她鬓角的银簪闪着冷光。

那是我昨日塞给她的,还对她说:“若遇着不要命的,扎他手腕。”

正厅里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雪落瓦檐的细微声音。

苏婉儿的短刀还躺在青砖上,刀刃闪烁着寒光,映照着顾沉舟暗卫们的刀尖;林尚书盯着脚边的火折子,

“姐姐当真要鱼死网破?”苏婉儿突然软下声调,她蹲下身捡起短刀,刀背轻轻敲着自己掌心,“你护着那匣子,是为了给已故的苏夫人报仇?可当年苏夫人难产……若不是你哭闹着要她抱,她怎会动了胎气?”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前世她也是这般恶毒,在我守灵时凑过来,假惺惺地说:“姐姐别哭了,母亲是为你死的。”

我低头看向檀木匣上的铜锁,那是母亲陪嫁的妆匣,锁芯里藏着她临终前塞给我的纸条:“米行账,北戎印,林贼谋逆,沉舟可托。”

“苏三姑娘记性倒好。”我伸手轻轻抚过檀木匣上的牡丹雕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嘲讽,“那你可记得,母亲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顿了顿,“她说‘婉儿最乖,莫要学她姐姐犯傻’——可现在看来,是我傻了,竟信了你的乖。”

苏婉儿的刀尖“刺啦”一声划破了自己的绣鞋,脸上露出一丝恼羞成怒的神情。

她身后的婆子突然又动了,最壮的那个抄起条凳朝顾沉舟砸去。

顾沉舟敏捷地旋身避开,条凳重重地撞在博古架上,青瓷胆瓶“轰”地一声碎了一地,碎片四处飞溅。

我趁机抱着檀木匣滚到八仙桌下,抬头正看见林尚书猫着腰往我这边挪,袖口的火折子在阴影里忽隐忽现,犹如一个邪恶的幽灵。

“嬷嬷!”我焦急地喊了一声。

陈嬷嬷立刻扑过去,用身体撞向林尚书。

两人撞在屏风上,描金的牡丹花瓣如雪花般扑簌簌地落了他们满头。

林尚书骂了句粗话,抬手要扇陈嬷嬷耳光,陈嬷嬷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银簪尖抵在他寸关尺上,冷冷地说:“大人可知,这里扎下去,手就得废?”

顾沉舟的暗卫已经迅速制住了剩下的婆子。

苏婉儿看着满地狼藉,脸上的神情由震惊转为了疯狂,她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血丝布满眼球,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此时,正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烛火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曳不定,跳跃的火苗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苏婉儿的疯狂举动让气氛更加剑拔弩张,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谁也没注意到烛台的灯油已经顺着桌沿慢慢流淌,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正悄悄蔓延……

我抱着匣子就地一滚,香插擦着我耳边砸在青砖上,火星子溅起来,落在我裙角,瞬间燃起了一小团火焰。

“苏明月!”顾沉舟大声呼喊着,迅速扑过来用披风压灭火星,玄色锦缎上立刻烧出个焦洞。

他的手按在我后颈,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烫得我眼眶发酸。

前世我断气时,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夜,雪落在我脸上,冷得刺骨,没有任何人来拉我一把。

而如今,有顾沉舟在我身边,给了我一丝温暖和勇气。

苏婉儿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一般沉重,她抓起最后一个婆子的发簪,朝着我扑过来。

顾沉舟反手抽出腰间的剑,剑鞘重重磕在她手腕上。

发簪“当啷”一声落地,苏婉儿踉跄着后退,撞在圆桌边上。

“都住手!”林尚书突然喊了一声。

他鬓角沾着牡丹花瓣,却还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说:“今日不过是苏三姑娘与嫡姐闹着玩……世子爷何必动真格?”

“闹着玩?”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满是愤怒,“那林大人袖里的火折子,也是闹着玩的吗?”

林尚书的脸涨得发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和尴尬。

正厅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穿堂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烛芯“噼啪”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混乱的争斗奏响紧张的乐章。

苏婉儿后退时踩在碎瓷片上,她尖叫一声,伸手去扶圆桌。

那圆桌本就被条凳撞得歪了,经她一推,“吱呀”一声朝着烛台倒去。

“小心!”顾沉舟的声音混着瓷器碎裂声炸在耳边。

我抬头看见烛台摇摇晃晃,灯油顺着桌沿往下淌,火苗贪婪地舔着桌布,在雪夜里映出一片刺目的红,仿佛是鲜血在燃烧。

火苗舔着桌布迅速窜上梁时,我怀里檀木匣的温度已经烫得掌心发红,仿佛要将我的手灼伤。

灯油顺着青砖缝隙蜿蜒成火蛇,眨眼间就缠住了博古架的雕花腿——那上面第二层,正卡着我用身体护了半宿的檀木匣。

“明月!”顾沉舟的玄铁剑劈断燃烧的帷幔,火星子溅在他眉骨上,他焦急地喊道:“跟我走!”他拽着我往偏门冲,可那门早被苏婉儿的婆子用条凳顶死了,火苗正从门缝里往外吐信子,仿佛是恶魔在咆哮。

陈嬷嬷抄起茶海砸破窗纸,风雪灌进来的刹那,火势反而“轰”地蹿高半尺,将房梁上的积尘掀得簌簌落,整个正厅瞬间被浓烟和火焰所笼罩。

“给老奴!”陈嬷嬷扑过来要接匣子,房梁上一块烧得焦黑的漆木突然“咔嚓”坠下,砸在她脚边。

火星子溅上她鬓角的银簪,烫得她倒抽冷气,却仍伸着手:“姑娘,后窗——”

苏婉儿缩在墙角,点翠步摇烧得只剩半截,她突然扑向另一侧的门,被林尚书拽住后领:“烧了这屋子,谁也查不清!”可他官服下摆早着了火,拍打着后退时撞翻博古架顶层的汝窑瓶,碎片落进火里,“噼啪”炸出一串火星,让火势更加凶猛。

我盯着檀木匣边缘蜷起的焦痕,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纸条还在锁芯里,墨迹未干时她就断了气。

前世佛堂那场火,我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账册化成灰,最后连块炭都没剩。

这一世,我绝不能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顾沉舟!”我喊他的名字,声音被浓烟呛得发哑。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像极了那年上元夜,他在灯市口举着兔子灯等我时的模样。

我将檀木匣塞进他怀里:“你先走!”

“胡说!”他反手将匣子按回我胸口,玄色披风兜头罩住我们,“东墙有扇小窗!”他拽着我往东边冲,火舌已经舔到我裙角,焦糊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嬷嬷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撞开挡路的条凳,银簪在火光里闪了闪——那是我昨日塞给她防身的,此刻却成了劈开火路的刀。

“吱呀”一声,小窗被顾沉舟的剑鞘挑开。

冷风裹着雪粒灌进来的瞬间,我看见窗外影影绰绰站着几个暗卫,腰间的刀鞘在雪地里泛着冷光,仿佛是希望的曙光。

可火舌已经缠住了窗棂,檀木匣在我怀里烫得几乎握不住,母亲的纸条还在锁芯里,林尚书的谋逆证据还在匣底,北戎的印鉴还裹在锦布里——

“跳!”顾沉舟托着我的腰往上送,我踮脚刚够到窗沿,身后突然传来苏婉儿的尖叫。

她不知从哪摸出把短刀,朝着我后心刺来。

顾沉舟旋身用剑鞘格开,刀光擦着我耳侧划过,割下一缕头发,落在火里“滋”地烧着了。

火势已经吞没了半间正厅,浓烟呛得人喘不上气。

我攥紧檀木匣的铜环,感受着匣身越来越烫的温度,心跳声盖过了木梁断裂的轰鸣。

顾沉舟的手紧握着我的手腕,可火势仍在疯涨,我望着那扇越来越近的小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被火烧穿这双手,也绝不能让证据毁在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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