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踩着厂区水泥路往文艺科走，帆布鞋底蹭着地上的铁屑沙沙响。正想着拍摄的事儿时，冷不丁被人喊了声苏厂长。侧头一看，许大茂正抱着个奶娃娃站在前方槐树下，小家伙穿着开裆裤，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直吧嗒嘴。
\"大茂，你这当爹的够称职啊，\"苏青笑着走过去，伸手逗了逗孩子圆乎乎的脸蛋，\"向阳都长这么胖了？\"
许大茂得意地挺了挺腰板，小心翼翼把儿子往怀里拢了拢：\"那是！咱老许家的种，能差吗？苏厂长，您这是要去文艺科？\"
\"对，找你爸去。\"苏青拍了拍他肩膀，\"跟他合计合计拍纪录片的事儿。\"
\"厂里要拍片子了？找我爸算找对人了！\"许大茂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那您看我咋样，能不能跟着拍，那镜头我也会玩——\"
\"拉倒吧你，\"苏青打断他，故意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你那水平，给你爸提鞋都不够。再说了，\"他指了指许大茂怀里正啃红薯的向阳，\"这奶娃娃才一岁多，离了爹能行？回头饿了尿了，你是扛摄像机还是换尿布？\"
许大茂被噎得一梗脖子，嘟囔道：\"我……我能帮我爸扛机器啊！重活儿我来，他在前面掌镜就行呗。\"
\"行啊，\"苏青挑眉，故意逗他，\"只要你爸点头，觉得你扛机器不耽误事儿，你就跟着。不过丑话说前头，片子要是拍砸了，我可拿你是问。\"
\"嘿，您就瞧好吧！\"许大茂来了劲，\"我爸这会儿准在放映室鼓捣他那宝贝机子呢，您赶紧去！\"
告别许大茂，苏青径直往厂区西北角的放映室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机械运转声。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和胶片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许富贵正趴在一台老式放映机前调试灯泡。
\"许师傅，忙着呢？\"苏青敲了敲门框。
许富贵回头一看是他，连忙直起身：\"哎哟，是苏厂长啊！快进来坐。啥风把您给吹来了？\"
\"来给您派活儿了。\"苏青开门见山，走到放映机旁，\"部里让咱拍一部炼钢技术革新的纪录片，我琢磨着，这事儿非您老莫属啊！\"
许富贵眼睛一亮：\"拍纪录片？好事儿啊！交给我您放心……您给我说说，需要咋拍？\"
\"这片子，咱不玩虚的，就拍真东西！\"苏青把之前跟陈干事他们说的思路又详细说了一遍，从三结合攻关到数字对比再到荣誉，说得许富贵直搓手。
\"好！好思路！\"许富贵越听越激动，\"就得这么拍！要的就是这股子热乎气儿！您说咋拍，我就咋掌镜！特写、全景、蒙太奇，咱都能来！\"
\"演员我也琢磨好了，\"苏青接着说，\"锻工车间的贾东旭和李庆祥师傅，他俩演过厂里的话剧，镜头感强。贾东旭长得精神，李师傅有老工人的那股子硬朗劲儿，往镜头前一站，就是咱工人的脸面。\"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点笑意：\"还有贾东旭他媳妇秦淮茹，长得还行，又会来事儿，让她客串个家属代表，比如在革新成功后给工人送个水啥的，俊男靓女往镜头里一放，那看点不就来了？工人们爱看这个！\"
许富贵听得连连点头，一拍大腿：\"绝了！苏厂长您这算盘打得精！贾东旭那小子是长得帅，秦淮茹那小媳妇也确实有模有样，放片子里准能出彩！\"
\"那就这么定了！\"苏青站起身，\"设备和经费部里都批了，咱明天就开始踩点，先把车间的场景摸清楚。后天咱们就正式开拍，许师傅，这事儿可就拜托您了！\"
\"您放心！\"许富贵胸脯一拍，眼里闪着光，\"保证给您拍出一部响当当的片子来，让部里看看咱轧钢厂的能耐！\"
走出放映室，阳光正好。苏青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彩，心里盘算着：演员有了，摄影师有了，接下来就得跟贾东旭他们合计具体怎么拍了。只是不知道，这贾东旭和秦淮茹，在镜头前又会是个啥模样？他笑了笑，转身往锻工车间走去。这纪录片的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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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上午，锻工车间的大铁门刚推开，许富贵就扛着摄像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许大茂抱着三脚架跟在后面，脖子上还挂着个测光表晃悠。娄晓娥抱着哭闹的向阳追到车间门口，喊道：\"许大茂！孩子还没喂饱呢！\"
\"先顾正事儿！\"许大茂头也不回地摆手，\"这可是拍纪录片，错过机会肠子都得悔青！\"
苏青站在高炉旁，冲贾东旭和李庆祥招手：\"师徒俩准备好了？今儿咱可得拍出个样子来！\"
李庆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东旭，好好表现，让全厂看看咱锻工的本事！\"
\"苏厂长放心！\"贾东旭挺了挺胸膛，\"保证比上次演话剧还带劲！\"
随着许富贵一声开始，鼓风机嗡嗡轰鸣，高炉出铁口顿时火光冲天，铁水奔涌而出，钢花四溅。苏青举着喇叭喊道：\"保持这气势！旁白跟上！\"激昂的声音随即响起：\"钢铁是国家的脊梁！但我们的生产，正面临瓶颈......\"
镜头转向满脸汗水的老工人张师傅，他眯着眼凑近炉口，嘴里念叨：\"温度差不多了......\"颤巍巍的手刚要调节阀门，火星啪地溅到袖口，烧出个小洞。
\"停！\"苏青快步跑过去，\"张师傅，没烫着吧？拍摄的时候还是要当心。\"
张师傅咧着嘴笑：\"不打紧！就是可惜了这袖子。苏厂长，这段可一定得留着，让后生们知道咱以前咋干活的！\"
苏青见他没事，重新大喊开始，拍摄继续，镜头里贾东旭出厂就在一旁摇头叹气：\"这么干下去，一炉钢要五个钟头，废品还一堆，国家任务啥时候能完成？\"画外音立刻出现颓丧的声音接上：\"这样干，太慢了！太累了！产量上不去，憋屈啊！\"
镜头里技术员老王抱着图纸挤进人群：\"咱不能再靠老法子了！我琢磨着改良一下冶炼流程，咱们一起讨论学习把这炉子改造下，把产量提上去......\"
青年工人小陈眼睛发亮：\"王师傅，算我一个！咱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就弄不出新名堂来！\"
车间主任一拍大腿：\"好！我全力支持！\"
镜头转简陋的办公室里，房间布置的煤油灯滋滋响着。李庆祥用烟袋锅在地上画草图，老王和小陈凑在图纸前争论。
\"这个角度不对！\"老王用铅笔敲着纸，\"钢水流动会不均匀！\"
小陈挠着头：\"那试试加个导流槽？\"
\"好主意！\"李庆祥眼睛一亮，\"就像咱锻打时控制铁料走向！\"
第一次试验失败那场戏，贾东旭按按钮时手直哆嗦。突然机器咔嚓一声，炉子里冒黑烟，大伙吓地后退，李庆祥气得把帽子摔在地上，差点砸了许大茂的机器。许富贵喊：\"老李轻点！这机器比你帽子贵！\"李庆祥嘿嘿笑：\"入戏了入戏了！\"
镜头重新转到高炉前重新拍摄这个场景，镜头里第一次试验时，车间里气氛紧张得像要凝固。贾东旭的手按在启动按钮上直发抖：\"王师傅，咱们真能成吗？\"
老王咽了咽唾沫：\"别慌，咱们都合计好了，按计划来！肯定能成。\"
设备刚启动，新仪表突然嘀嘀乱响，指针疯狂摆动。\"坏了！仪表失灵！\"小陈大喊。钢水颜色不对劲，大伙手忙脚乱却回天乏术。
李庆祥摘下帽子狠狠摔在地上：\"咋就不行呢？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苏青对着铁皮喇叭满意大喊：\"这场景过了，下一幕，党小组办公室会议开始拍摄。\"
许大茂扛着摄像机转移阵地，摄像机重新开始运转，镜头里的党小组紧急会议上，争论声此起彼伏。
\"这风险太大，不能再试了！万一出了事故谁负责？\"
\"不行！咱们不试永远没出路！国家的工业进程推动，就成了空话！\"
车间主任猛地拍桌：\"咱们再试一次！出了事我兜着！我就不信了这个邪。\"
拍摄继续，车间高炉前再次成了战场。老工人们守在炉前，扯着嗓子喊：\"温度高两度！快调！\"技术员老王的眼镜片蒙上了一层灰，还在埋头修仪表。小陈带着青年突击队，累了就靠在机器旁眯一会儿。
镜头里秦淮茹头一次出场，她端着一大盆绿豆汤走进车间，高声喊道：\"同志们，歇口气，喝碗汤！\"她特意把碗递给满头大汗的贾东旭，小声说：\"东旭，你一定能行！\"
镜头里的决胜时刻终于到来。老王死死盯着仪表，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图纸上也浑然不觉。对讲机里不断传来指令：\"准备出钢咯！\"
\"出炉——！\"贾东旭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崭新的钢水缓缓流出，色泽清亮，流动顺畅。
\"成了！真的成了！\"小陈跳起来抱住老王。
技术员挥舞着化验单冲进来：\"合格！成分优等！冶炼时间缩短两小时！\"
这个镜头里苏青特意安排了新旧对比的镜头。旧方法里，工人们累得腰酸背痛，废品堆成了小山；新方法下，自动化设备精准控制，优质钢锭整齐排列。屏幕上，硕大的对比字幕格外醒目：产量 +40%，能耗 -20%！
车间瞬间炸开了锅，工人们又笑又跳，有人激动地抹眼泪。秦淮茹也跟着欢呼，眼里闪着骄傲的光。
拍摄表彰大会那天，礼堂挤得水泄不通。厂长亲自把大红奖状递给老王，小陈和车间书记，又给贾东旭，李庆祥戴上大红花。
\"这次革新，不仅提高了产量，更展现了咱工人阶级的智慧和志气！\"厂长的声音铿锵有力，\"特别是贾东旭同志，在拍摄和革新中都表现突出！还有他的家属秦淮茹，默默支持，是咱们工人的好媳妇！\"
掌声雷动中，秦淮茹红着脸被推到台前。厂长笑着把一枚贤内助奖章别在她胸前：\"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贾东旭看着妻子，眼眶泛红跟着身旁的工友炫耀：\"你们看，咱媳妇也成了全厂的榜样！\"
苏青站在台下，看着布置宣传栏里贴着的革新照片和光荣榜，对老许拍摄出来的镜头心里满意。许富贵凑过来，乐呵呵地说：\"苏厂长，咱们拍的这片子保准火！工人们看到肯定嗷嗷大叫，要搞技术革新。\"
\"别急还有一个镜头要拍好！\"苏青大手一挥，\"咱还要加个更带劲的结尾！\"
摄像机被机器缓缓托着升高，俯拍整个热火朝天的车间。钢花飞溅，机器轰鸣，激昂的旁白响彻云霄：\"革新永无止境！向技术要效率！向革新要产量！为社会主义建设炼更多，更好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