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的夕阳把轧钢厂的红砖楼染成橘红色，苏青正收拾着宣传科的油墨刷子，就听见通讯员在门口喊：\"苏青！杨厂长叫你去办公室！\"
等苏青收拾完急匆匆的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杨厂长正往搪瓷缸里续茶叶，见他进来便笑道：\"小苏啊，来坐。明天就是相亲的日子，你准备得咋样了？\"
苏青屁股刚沾到椅子边就开始犯难。
这几天忙着看顾贾张氏那边的动静，兜里除了几张饭票，统共就剩十来块钱。思来想去也只能憋出句：\"厂长，我打算带她去公园逛逛，再买根冰棒......\"话没说完就红了脸，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寒碜。
杨厂长\"噗嗤\"笑出声，往他跟前推了推搪瓷缸：\"喝茶。你就打算用两毛钱的冰棒，把人家张处长的闺女打发了？\"见苏青窘得直搓手，又正色道：\"我那老战友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你要是带着去公园干坐着，人家还以为我故意找你埋汰他闺女呢。\"
苏青咬咬牙，索性摊牌：\"厂长，不瞒您说，我转正才多久，买自行车的钱还没还上您......\"话没说完就被杨厂长摆摆手打断。
\"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要犯难。\"杨厂长从抽屉里摸出两张电影票拍在桌上，票面上《南征北战》的油墨字在夕阳下泛着光，\"红星影院明天下午两点的场次，我早给你备好了。这年头姑娘就爱看电影，你小子一定好好把握机会。\"
苏青眼睛一亮，伸手接过电影票时险些打翻搪瓷缸。他赶忙赔笑道：\"厂长您这安排也太周到了！有您这靠山，我一定拿出最好的样子。要是搞砸了，您直接把我发配到锻造车间抡大锤！\"
杨厂长被逗得直乐，指着他笑道：\"少贫嘴！记住，明天下午两点，电影开场前一刻钟到影院门口。姑娘叫张秀兰，在纺织厂做会计，她爸是咱们厂保卫处的张处长。\"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保卫处长的女婿？这要是成了，往后在厂里可就好走多了！当下认真道：\"厂长您放心！我一定踏实稳重，好好表现！\"
苏青感叹这年代约会也是电影，他还记得上辈子他带女生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得不是电影，想的是在电影院先把手牵了。不过这年代可不兴这套，还有说话也不能像后世那么油，漂亮二字不是赞美，是调戏，也显得人不稳重，说了这词儿基本名声也坏了，不稳重。
这年代夸女孩，都是用精神，大方，上进，等等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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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下午一点半，苏青特意把自行车擦得锃亮，换上唯一一件没补丁的白衬衫，提前半小时就候在红星影院门口。
六月底日头晒得他头发晕，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嬉皮笑脸的声音：\"哟呵！苏哥您这是在等人？还精心打扮过！我猜您一定是等姑娘。\"
转头就见许大茂穿着崭新的工装，手里转着个放映机零件，正挤眉弄眼地凑过来。苏青顿时头疼：\"你小子来凑什么热闹？我等人呢！\"
\"是相亲吗？\"许大茂往他身边蹭，\"我爸在这放电影，我来帮忙调试机器。苏哥，透露透露，哪家的姑娘？我帮您把把关！\"
苏青刚要赶人，就瞧见远处一抹蓝色工装的身影。姑娘齐耳短发，鬓角别着朵白色发卡，正踮着脚往影院门口张望。他立刻挺直腰板，快步迎上去，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张秀兰同志吧？\"苏青见她没有否认继续说：\"杨厂长总跟我提起您，说您工作认真，今天一见，果然精神气十足！\"
姑娘闻声转过头，眼睛弯成月牙：\"你是苏青？杨叔跟我说过，你在宣传科工作，给厂里做的黑板报我也看到过画的画很有意思。\"
苏青挠挠头，故作的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应该做的。这天太热了，我买了汽水，您先解解渴。\"说着从挎包里掏出瓶北冰洋汽水，拧开盖子递过去。
张秀兰接过汽水抿了一口：\"谢谢。\"两人正说着，余光瞥见许大茂还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苏青笑着介绍：\"这是我厂里的同事许大茂，他父亲是厂里的放映员，对电影可熟悉了。\"又转头对许大茂说：\"大茂，我和张同志还有事，你也得去帮你爸放映电影。\"
苏青带着姑娘走进放映厅，黑暗中胶片转动的\"哒哒\"声已经响起。银幕上，人民解放军战士正冒着炮火抢占制高点，炸点腾起的浓烟让整个画面都跟着震颤。
苏青压低声音道：\"张同志，您看这电影里的战术配合，步兵、炮兵协同作战，和咱们厂里车间配合搞生产是不是一个道理？\"
张秀兰微微一愣，随即认真点头：\"还真是！纺织厂织布也是，从清花、梳棉到织布，每个工序都得环环相扣。\"
\"没错！\"苏青见她来了兴致，指着银幕上指挥作战的军官，\"就像咱们轧钢厂杨厂长，统筹全厂生产就跟指挥官排兵布阵似的。不过要说辛苦，还是一线同志。您在纺织机台前一站就是八小时，可不比战士扛枪轻松。\"
这话让张秀兰眼眶微微发热。平日里听惯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头一回有人把她的工作和战场上的英雄联系起来。她轻声道：\"我就是做好分内事，和战士们比差远了。\"
\"话不能这么说。\"苏青从口袋里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没有你们织出的布，战士们哪来的军装？这叫分工不同，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电影演到战士们用树枝伪装行军时，苏青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同志，厂里宣传科正愁下个月的黑板报主题。您在纺织厂有没有什么先进事迹？比如快速换梭法、节约用棉的好经验，要是能写成稿子，保准能评上厂里的宣传模范。\"
张秀兰眼睛亮了：\"我们车间的李大姐，研究出的接头方法能提高三成效率！\"她越说越兴奋，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拘谨，\"还有王师傅，把废纱头收集起来做成劳保手套......\"
苏青掏出小本子飞速记录，偶尔抬头时正巧撞上她专注的目光，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银幕上的枪炮声渐渐平息，片尾曲响起时，张秀兰才惊觉已经说了大半部电影的时间。
\"光顾着说话，电影都没好好看。\"她红着脸起身。
\"不，您说的这些东西不比电影差。\"苏青认真道，\"张同志，不知道明天中午，我有没有荣幸请您尝尝我刚学的烙饼手艺？虽然比不上国营饭店，但绝对管饱。\"
张秀兰低头绞着衣角，半晌轻轻\"嗯\"了一声。走出影院时，电影散场的灯光亮起时，苏青望着张秀兰被映得微红的侧脸，鼓起勇气开口：\"秀兰同志，你家离这儿不近，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张秀兰闻言意外的愣了愣，随即轻轻摇头，鬓角的白色发卡随着动作晃了晃：\"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她低头整理工装衣角的动作，让苏青看不清她的神色。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仍带着笑意：\"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看着张秀兰的身影消失在影院门口的人流中，攥着自行车把手的手慢慢收紧。
原本相谈甚欢的氛围，此刻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姑娘根本没看上他？
苏青不知道正是他那个要送姑娘回家，说错了，这是他上辈子带出来的习惯，但是现在是五十年代，大白天送人回家，街道的熟人都能看见，也代表姑娘已经跟苏青确定关系，这点让张秀兰觉得苏青的目的性太强，所以才会意外愣住。
如果最后她最后没有跟苏青结婚，对她的名声是一个巨大打击。
回到四合院后，苏青连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夜里躺在狭小的床上，望着斑驳的屋顶，满脑子都是张秀兰拒绝他送时的模样。\"估计这事悬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翻了个身打算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然而第二天中午，正当苏青在食堂打饭时，保卫科的门卫老王扯着嗓子对食堂喊：\"宣传科苏青！门口有人找！\"苏青心里一惊，筷子差点掉进菜盆里——这个时间点，会是谁来找他？
匆匆赶到厂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张秀兰。姑娘换了件浅蓝色的碎花衬衫，手里还提着个布包，见他出来，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苏青同志，打扰你吃饭了。\"
\"不打扰不打扰！\"苏青快步上前，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乱跳。他注意到张秀兰额角沁出的细汗：\"这天太热了，你怎么过来了？\"
张秀兰没接话，而是把布包往他手里一塞：\"给你的。\"苏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用荷叶包着的糯米团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早上在家做的，想着给你尝尝。\"张秀兰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昨天回去后，我跟我爸说了咱们聊的那些事儿，他觉得你……还挺踏实的。\"
苏青盯着糯米团子，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以为要黄了的事儿，今天竟来了个大反转。\"秀兰同志，你这…太客气了。\"他挠挠头，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要不，我请你去厂里的职工食堂吃饭？就当是回礼。\"
张秀兰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两人往食堂走的路上，苏青偷偷瞥了眼身边的姑娘，发现她耳尖都红透了。
他心里一阵窃喜，姑娘主动来找，这事儿基本就定了，面上却佯装镇定：\"对了，你说的那个纺织厂先进事迹，我已经整理出来了，明天就做成黑板报。到时候请你当评委，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我哪懂这些……\"张秀兰小声说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食堂里，苏青特意打了两个荤菜，还多要了个窝窝头。\"尝尝我们食堂大厨的手艺，这大厨何雨柱还是我的邻居，跟我关系不错，他做的土豆烧肉，在厂里也是一绝。\"他把菜推到张秀兰面前，\"不过和你做的糯米团子比，还是差了点。\"
这话逗得张秀兰\"噗嗤\"笑出声：\"就你会说话。\"她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比我爸做的还是差点。\"
苏青立刻顺杆子接话：\"那改天可得去拜访伯父，好好讨教讨教厨艺！\"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话有些太冒进了，慌忙解释：\"我、我是说，要是方便的话……\"
\"行啊。\"张秀兰打断他的话，声音虽轻，却让苏青心里一颤，\"等周末吧，我让我爸多做几个菜，你再随意带点礼品，就当是……认识认识。\"
苏青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直到张秀兰离开，他还觉得像在做梦，这亲相比他想得还要顺利发展进度也够快，这周末居然就要见家长了。上辈子总听说五六十年代，今日相亲，明日就能领证，他总不信，没想到他也能经历这样的事，要是原身母亲还在，估计现在都能直接谈婚事了。
回宣传科的路上，正巧碰上许大茂，对方凑上来挤眉弄眼：\"苏哥，我可是听说了，中午有人来找你？是不是那个……\"
\"去去去！\"苏青笑着推了他一把，却忍不住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