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接听键上顿了两秒,裴砚舟的呼吸扫过她后颈,带着点热烘烘的温度:\"心跳一百二了。\"他低声说,像在片场念台词似的精准——这位导演连摸人脉搏都能摸出测谎仪的效果。
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像砂纸擦过金属:\"顾小姐,我是赵天成的另一个老朋友。\"顾疏桐的瞳孔骤然缩紧,赵天成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六年前父亲车祸后,这个名字就跟着那些封口费单据一起,在顾家老宅的防火柜里躺了六年。
\"你刚才抓到的周明远,不过是替罪羊。\"对方的笑像冰块掉进温水,\"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暗处烤火呢。\"
裴砚舟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她手背,顾疏桐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提醒开免提。
何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细纹清晰,手指悬在录音键上,比顾疏桐当年考北电复试时按定妆照还稳。
\"你到底是谁?\"顾疏桐压着嗓子,尾音却还是带出点破音。
她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在灵堂外抽烟,烟头明灭时,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块待价而沽的玉。
\"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对方的呼吸声突然近了,\"我会告诉你些更重要的事——比如,顾总车祸那晚,副驾上坐的是谁。\"
手机\"咔\"地挂断,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裴砚舟抽走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未知号码的通话记录还在闪烁,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何敏的手搭在她肩上,温度透过真丝衬衫渗进来:\"老地方?\"
\"西环码头废弃仓库。\"顾疏桐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我十六岁生日,爸爸带我去那看他拍的第一部电影样片。\"她摸向颈间的老怀表,表壳贴着皮肤发烫,\"他说那是'顾氏影业的起点'。\"
裴砚舟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U盘,金属外壳还沾着周明远的指纹:\"所以这通电话,是有人急了。\"他转着U盘,像转场时转分镜本,\"周明远没说完的秘密,怀表里的,还有赵天成的线——三条绳子拧成一股,现在有人要我们顺着绳头找结。\"
何敏掏出粉饼补了补妆,镜子里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我让陈队派便衣守外围,你们俩进去。\"她把防狼喷雾塞进顾疏桐口袋,\"要是半小时没动静,我带十个保安冲门——桐桐你记着,裴导要是敢学电影里英雄救美,我第一个踹他屁股。\"
裴砚舟摸着下巴笑:\"何姐这是怕我抢你护花使者的位置?\"
顾疏桐没接话。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老怀表在掌心里硌出红印。
父亲书房的老台灯突然浮现在眼前,暖黄的光里,他指着怀表上的刻痕说:\"小桐,有些秘密要等对的人。\"现在她知道了,对的人不是独自硬扛,是裴砚舟举着灭火器从天窗跳下来时,眼里的那团火。
第二天傍晚,西环码头的风裹着海腥味。
顾疏桐裹紧黑色风衣,袖口蹭到裴砚舟的西装——他说\"见神秘人得穿得像拆弹专家\",结果真套了件灰蓝色三件套,领带歪在锁骨处,倒像刚从颁奖礼现场溜出来。
\"何姐在三百米外的面包车里。\"裴砚舟压低声音,手指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圈,\"她刚才发消息,说买了菠萝包,等下请我们吃。\"
顾疏桐没忍住笑:\"你俩什么时候串通的?\"
\"从你在片场摔了第17次威亚开始。\"裴砚舟的眼睛在暮色里发亮,\"何姐说,我要是再让你受委屈,她就把《红妆》花絮里我被群演追着骂的片段剪成鬼畜。\"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顾疏桐的笑僵在脸上。
阴影里走出个穿驼色大衣的男人,五十来岁,发际线退到后脑勺,左眉骨有道旧疤——和她记忆里葬礼上那个抽烟的男人,分毫不差。
\"顾小姐。\"男人的声音像陈年普洱,\"比照片里更像你父亲。\"
顾疏桐往前半步,裴砚舟不动声色挡在她身侧:\"赵天成的老朋友?\"
男人的目光扫过裴砚舟,停在他领带上:\"裴导演,久仰。\"他从大衣里摸出个牛皮信封,\"当年顾总投资《霜刃》时,我替他看过剧本——他说,这片子能让小桐在娱乐圈站得稳。\"
顾疏桐的呼吸突然急促。
《霜刃》是她的出道作,父亲在开机前一周突发车祸,是这个男人......她不敢往下想。
\"赵天成的计划还在继续。\"男人把信封推过来,\"他在海外有笔资金,需要顾氏影业的账户过账。\"他的手指敲了敲信封,\"你帮我完成最后一次转账,我给你当年车祸的完整行车记录仪。\"
裴砚舟突然弯腰捡起脚边的碎砖,作势要砸向仓库顶的摄像头:\"顾小姐的时间很金贵,不如直接说——你图什么?\"
\"我图个善终。\"男人的喉结动了动,\"赵天成想灭口,我不过是先跳船的老鼠。\"他指了指仓库角落的铁柜,\"保险箱在那,密码。
里面有转账记录,有赵天成和各资本的合同,还有......\"他顿了顿,\"顾总车祸当晚的副驾照片。\"
顾疏桐的手按在铁柜上,金属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
裴砚舟蹲在她旁边,指尖敲了敲密码锁:\"这锁是十年前的老款,防君子不防小人。\"他输入密码,锁芯\"咔嗒\"一声弹开。
文件夹、U盘、一沓照片哗啦啦掉出来。
顾疏桐捡起最上面的照片,瞳孔骤缩——照片里,父亲的黑色轿车副驾上,坐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侧脸被墨镜遮住,但那枚镶着蓝钻的袖扣,她在赵天成的庆功宴上见过三次。
仓库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往后门跑。
裴砚舟抄起脚边的木棍扔过去,精准敲中他的脚踝。
男人踉跄着栽进何敏怀里——不知什么时候,何敏带着两个便衣从侧门包抄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菠萝包。
\"陈队在外面堵着呢。\"何敏把男人交给警察,拍了拍顾疏桐的肩,\"刚才裴导发消息说'该收网了',我就知道你们要唱双簧。\"她指了指裴砚舟,\"这位导演刚才翻保险箱时,故意把锁扣弄出声响,我在外面听得比监控还清楚。\"
裴砚舟摸着后颈笑:\"毕竟是跟顾影后学的——她拍《红妆》时,连踢假人都能踢出摩斯密码。\"
顾疏桐低头翻着文件夹,一张泛黄的纸条从里面滑出来。
她捡起一看,是父亲的字迹:\"小桐,若你看到这张纸,说明我没能陪你长大。
老怀表的暗格里有张卡,密码是你生日。
记住,真正的秘密不在表里,在你心里。\"
海风灌进仓库,吹得纸条簌簌作响。
裴砚舟的手覆上来,带着温度:\"现在知道为什么你爸说'等对的人'了?\"他的拇指蹭过她眼尾,\"因为对的人,会陪你拆怀表,拆保险箱,拆所有乱七八糟的局。\"
顾疏桐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未知号码\"四个字像颗未引爆的炸弹,在暮色里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