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确实疼的难耐,一群人收拾整顿后便要回到城内。
该看伤的看伤,该入土的入土,无他,战争残酷是也。
再小的战争也总是会有伤亡的,再厉害的将军也终归是肉体凡胎。
林长宁叹了口气感慨出声音:“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周围的边军转头看向这个不像边军而像一位俊秀读书郎的少年,他们边关的将士们大多都是看不起且看不上儒丁的,但是少年的感慨入耳不由得让他们打量起来这位瘦削的儿郎。
少年皮肤白皙,样貌俊秀,端的是一幅好样貌,身着不太合身的甲胄,肩头后背的料子已经破了洞,浅浅的血迹透过黄白的棉絮露出个小口。
想来应当是在战斗里受了伤,念及少年年岁不大,几乎和家中的弟弟儿郎一般年纪,身形又单薄的紧,几个坐着的汉子不由得起了照顾的心思。
“小子,待会趁着先行的车架先回去,去经历司报过到和战功就去找郎中看看,崩开的伤口最难治了。”
“是是是,瞧,我都忘了提醒了,这小伢子估摸是新来的,看到没,那有拉战马和伤患的板车,你过去坐着,我跟人交代一声,你先回去,城东头有郎中,看外伤最是拿手,走,我带你过去。”
说着一个大汉便扯过林长宁将人推搡着赶上了一个板车。
他们一般是以队为单位一起走回去的,想来这新来的还不是太懂这里的章程。
受着伤硬埃着,瞧着小脸都刷白了还不肯先跟着回去,谁家都有个弟弟儿子,这孩子年纪不大,想来是家中实在无人了,这才不得已上了战场,他们这些兵丁是向来瞧不得这种的。
两人安置上板车后和相熟的兄弟交代了一声便摆摆手:“回去好好看看伤,别落下毛病了。”
林长宁颇为感激的看着送她上了板车的大哥:“谢谢大哥,你们呢?”
边军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我们?都没什么事,快回去吧,记得先去经历司报个到……”
板车由战马拉着,不大的木板车上挤挤攘攘坐着这次受伤的边军,摇摇晃晃的朝着城内走过去。
直到摇的林长宁的头都晕了才将将到了城中,林长宁向着拉板车的大哥道过便下了车。
她肯定是不能去城中医馆和卫所里的,好在家中老刘头给的金疮药还剩下不少,十郎也在家,跑一趟经历司抓紧回去便好。
报了伤她也能养上两天。
这么想着林长宁便去向经历司里,去里面报过战功记下档案后林长宁迎着一群文书奇妙的目光走向换置腰牌处。
姓周的文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几遍,这才递过来一个崭新的腰牌。
“恭喜总旗。”
林长宁接过腰牌微笑不语,她从进来就纳了闷了,一群文书都用奇奇怪怪的仿佛看什么珍惜物种的眼光瞧着她。
把人当猴看了?
就在踏出经历司的前一刻,林长宁耳朵尖的听见了后面人的窃窃私语。
“就这小身板斩首十二人?”
“我感觉还不如我健壮呢。”
“哎哟喂,这还能有假,听指挥身边的亲卫亲口讲的,这小子连指挥的人头都敢抢,指挥还把自己贴身的腰刀给他用了呢!”
“人不可貌相啊,敢抢指挥的人头,真勇士也!”
“可不咋的!听郑百户那队的边卫讲,这小子凶的很,红着眼撵着鞑子砍呢!”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父兄死在鞑子手里,这才从了军,要为父报仇呢。”
“还有这层?那着实不一般,说不得之后还真有些造化,这才十四五岁,第一次上战场吧,这都已经干上总旗了,说不得以后咱们这还能再出一个齐指挥嘞!”
林长宁嘴角抽了抽将腰牌挂好,怪不得眼神这么怪。
刚下现场这消息就传出来了,了不得。
不过也算是好的,最起码过了这次,大家都会承认她的战功。
也不会因为她身形矮小再笑话她了,这些边军没什么坏心眼,大部分甚至还都是热心肠,但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个顶个的不好听。
这句身体本来就没长好,不过一米六几,跟壮硕的边军比起来跟少了半截似的。
这她也没办法,不过她还小,肯定是还能长高的。
一米八不奢望,等她过几年,长个一米七五也不错啊。
林长宁心里嘀咕着一边往家中去。
伤口疼的很,还是抓紧回去的好。
这么想着,林长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到城东的一处院子,突的听见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水里了。
林长宁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院里的声音的方向。
之间空荡荡院里一口水井传来特别大声音的拍水声。
林长宁愣了一秒,以为是水桶掉进水井了。
脚步迈开走了一段后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听声音水花溅出来都快一米了,水桶没有那么大体积吧?
吧?
卧槽!
林长宁撒腿就拐回去往院里冲,几米高的水井里一道黄色的身影正渐渐向下沉去。
年纪不大的少女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任由井水吞没自己。
水井中水波激荡,荡碎了水面上林长宁俊秀脸庞的倒影。
井沿的青苔让林长宁踩上去的脚有些打滑,周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着力点,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只静静向下沉去,或许已经呛水晕了过去。
林长宁有些着急,但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好用的工具,她着急的大喊:“有人么?有人落水了!!!谁家有绳子?”
大喊声音似乎惊动的一旁的门户,林长宁看着少女沉入的越发幽深咬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冰凉的刺骨的井水瞬间涌进衣服,林长宁被激的一个机灵,她深吸一口气后随即向下潜过去。
少女正在缓慢的向下沉下去,林长宁在逼仄的井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拖住她的腋下后将人往井口带上去。
林长宁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人带上去浮出了井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死死抓住井沿的青石让自己和少女不下沉。
只是用力过大,胳膊上的伤口似乎裂开的更大的。
夹袄中一股一股的血水顺着袄子氤氲了出来,将清澈的井水染的一丝一丝的血红。
院中突然传来问候的声音,林长宁急忙大喊出声:“来人了么??有人落水了,快拿绳子拉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