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学里有个定义,叫洛希极限。行星和卫星会因为万有引力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有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潮汐力会把那颗卫星撕碎。
然后那颗已经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作星尘,渐渐地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
夏油杰带天内理子出来后,五条仁等在一边解释情况,伏黑甚尔绕开了他们出来的路,一路深入到他们先前的位置,接着良姜也过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良姜点了点头。
“……大小姐,我早就想说了,你真的挺疯的。”
伏黑甚尔得知五条悟复活的消息有些震惊,但良姜要做的事足够他惊讶了,于是他只是咂了咂嘴不做回应,转而调侃良姜。
良姜不置可否,在系统的帮助下强硬地逼出了天元。
和一周目一样,这次面对两个天与咒缚,她依然弱小可怜又无助,被打了个半死只能狼狈躲闪:“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接着不知怎么混进来的羂索也现身了,和一周目一模一样的流程进行了一遍,不过这次羂索没有认出良姜,世界意识上次发现羂索和天元都觉得良姜熟悉,吓得强化了记忆锁链,向系统保证绝不会出差错。
良姜有一周目的战斗经验,知道羂索的底牌够多,眼下想不折了伏黑甚尔这个得力干将,又要杀了蟑螂一样顽强的天元,她死亡的意义就在这里了。
伏黑甚尔没想到一切结束的还挺快,五条良姜的死亡完全在意料之外,毕竟按照她一贯的习性,必然不会让自己受过于重的伤,而是算尽手段打有准备的仗 。
五条悟发现不对冲进来的时候,良姜一剑捅死了逃窜出来的脑花,靠在断裂的柱子旁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见他来了也只是早有预料地抬了抬眼。
“悟,看到那个文件了吗?”
良姜扯出一抹笑,没想到五条悟赶上了自己濒死的时刻,自己本来想体面点死掉的,也不想看见五条悟这些人,不然她可能会很难过。
“五条良姜,年纪轻轻给自己立遗嘱,你是不是疯了?”
风水轮流转,竟然轮到五条悟教训我了,良姜这样想着,还是不得不撑了撑脱力往下滑的身体,喘了口气:
“咳,你看到了啊,我要死了。”
上前逼近她又不敢触碰,生怕她下一秒就咽了气,五条悟彻底抓狂了,愤恨又无助:
“你是不是早料到今天的局面?”
很聪明啊,反应过来了,良姜静静注视他,忍不住侧头又咳出几口血,手一抹还挺难看的。
“差不多吧。”
“我差点死掉也在你的算计里面?”
“……”
“那你算到自己要死了吗?”
“不然我立遗嘱干嘛。”
“闭嘴!”
五条悟从来没跟她这么急赤白脸过,良姜皱皱眉,眼前已经忽明忽暗了,她只能放任身体慢慢下滑,在被五条悟慌张又气恼地,小心翼翼搂进怀里时,扯着他的衣领呢喃一句:
“是为了你好……不准生气……”
五条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跪坐着环抱她的身体,名为害怕的情绪前所未有地强烈,他想紧紧抱着她,又怕她如此脆弱,要立刻离开:
“开玩笑的吧?”
五条悟的声音也在抖,他在这一瞬间后知后觉明白了这些年里良姜的反常和他那些毫无根据的惶恐,
“五条良姜,你不能这么随便就丢下我……”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紧随其后赶到的夏油杰从未见过挚友这样的一面,失控,暴怒,就像突然被解去绳索的恶犬。
濒死的时候说话真的挺费命的,良姜突然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努力扯了扯嘴角,从被血腥味堵住的嗓子里用力挤出一句长长的话:
“提前替你感受一下真正的死亡,目前感觉一般,建议你越晚体验这个项目越好,咳……”
“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我相信你能做好,但最重要的是”
“——悟,好好照顾自己。”
这双漂亮的红玛瑙色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了,少年最强在此刻脊背压得极低,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抚摸她脸颊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盯着她安静的仿佛睡着一样的面庞,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带着压抑的乞求。
“良姜?”
“……”
“五条良姜。”
“……”
“良姜…………”
五条悟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只觉得身体像破了一个大洞,每呼吸一下都揪心的疼,贯穿伤跟这个能比吗,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这次他真的要死了。
尚且骄傲年轻的少年大步朝前迈步,肆意又张扬,直到面对无法接受的死亡,才后知后觉回头,看到不自觉遗忘在过往里的这个人,终究是停下了她追赶的脚步,安然走向了死亡。
五条悟突然回想起有一次带杰和硝子去老宅逛,那次是很久以前,眼前的画面却清晰。
那天结束时傍晚的晚霞很漂亮,弯弯的月亮在天际若隐若现,他和挚友们吵闹着匆匆告别,赶着去买仙台的大福和游戏机。
良姜在大宅的门口安静地站着目送他们离开,她不能走——还有家族的事务要处理,那时候她接管家族没多久,很多事情等着裁决。
身影与身后的古宅投下的影子交汇,她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沉静的面色从来透着强势和坚定。
原来她既不属于前方张扬的青春,也从不曾被深宅权谋吞噬,她只是从来安静的等待,然后孤零零地见证相逢和离别。
五条悟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呼吸变得更加紊乱,死亡撕开了他追求自我的保护伞,用永恒的鲜血在他心上烙下无法磨灭的诅咒。
五条悟将五条良姜彻底地,永远地,弄丢了。
意识到这一点,最强的六眼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可笑的是,就连这样否认的底气,都是良姜给予他的安全感。
故事的开始是双生连枝,形影不离;
故事的结尾是泡沫之夏,各自珍重。
大概是出于补偿良姜的心态,伏黑甚尔没有再选择销声匿迹,不想打打杀杀,选择去高专当挂名老师,他的天与咒缚在良姜眼里简直是个宝藏资源——
另外当众人发现良姜不仅有planA,还有planbcdEFG的时候,已经麻了,不管怎么样的方案她都做了一份对应的计划表和调整,实在是算无遗策。
那天之后,五条悟拿着良姜留给他的文件,实际就是遗嘱,钻进少女宅院的卧室把自己关了好几天,直到杏子再次来敲门,他才走了出来,冰冷的低气压无疑能让不少想趁这个时间整幺蛾子的人倒霉。
良姜留下的管理层对于换了个老板没有丝毫异议,即使换了个家主,一切也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五条悟毫无障碍地接手了良姜留下的所有东西。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担心他,可看见他拼命想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样子,又不忍心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只好等五条悟自己想通了。
良姜下葬的那天,禅院直哉没有来,听说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一蹶不振,被禅院直毘人拎回家管教了,或许还自欺欺人着这不是事实吧。
学校里的人也都来了,即使是庵歌姬和冥冥这样跟良姜交集不多的人,见到一位传奇一样的同窗死去也是非常难过和惋惜的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更不用说,即使见面次数不多,但一起训练的日子无疑是很快乐的,她们一起捉弄过禅院直哉,一起逗笑了正经的七海,骗单纯的灰原雄勇闯夜蛾的咒骸室……
她们可是伙伴啊。
……
对外五条悟宣称的是,有脑花咒灵想袭击天元大人,被良姜截杀后反杀,两者同归于尽。
咒术界喜欢她的人悲痛不已,讨厌她的人连夜开香槟——这些人无一例外被五条悟收拾的很惨——
谁都没想到,看似不着调的五条悟可以如此顺利地接管五条良姜的势力,并且非常维护五条良姜,对待诋毁她的想搞小动作的人,通通迎头痛击,不少人心有余悸地骂他像条没了绳的疯狗,逮谁咬谁。
这并不贴切,五条悟可是神子,是最强的六眼,怎么能是一只疯犬就能概括的。
但伏黑甚尔看见他的时候,他阴鸷地将一沓报纸扔在前面吓得瘫坐的肥胖男人身上,掐着他脖子又将人提起来甩了出去,冰蓝色的颜色寒意逼人,如同一场风暴透过眼睛具象化在所有人面前。
其实真的有点像,伏黑甚尔在心里腹诽,而且这疯劲跟良姜有十成十像,只是那位大小姐收敛的很好,我们的最强则是毫无顾忌。
现在咒术界,确实没几个人能拿他怎么样,何况天元死后所有人都乱作一团,挚只有五条家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
而这很难不让咒术界的一些人阴谋论地认为一切都是五条良姜算计好的,但在她死亡的事实前,这些猜测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于是有人就想点给少女泼点别的脏水,跟自己的双生弟弟纠缠不清,这可是禁忌中的禁忌了吧,那篇文章写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不少路人真的半信半疑起来。
对此五条悟也没手软,封禁,举报,下黑手警告,声明谴责,他做得很好,但夏油杰有一次来找他,却在他宿舍的桌上看见了唯一一份保留下来的报纸。
那篇文章之所以不少人真的会相信,是因为它开头就放了一张大大的颇有引导性的照片。
海洋馆里紧紧牵着手的少男少女,女孩认真地将手贴上玻璃观察游过来的小鱼,张扬的男孩则收敛了锋芒,侧头看着她,眼神在湛蓝荡漾的莹莹水光下,欣喜又缱绻。
照片显然是有人无意间拍到的,因为巧合而晃荡晕染的光线中,反而将这两个人凸显地更有氛围感,任谁看这都是一对有故事的璧人。
夏油杰看到这张报纸的时候真的懵了,自己好兄弟玩这么大?
恰好五条悟和硝子后脚进来,他们忙完这阵子说好要一起补个小聚会,硝子早跟夏油杰通气要好好让五条悟放松放松。
五条悟看见他站在自己的书桌前并没有什么反应,若无其事走上前将报纸收了起来就招呼他过来切蛋糕,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
夏油杰于是懂了。
是的,好兄弟真的玩得这么大,舆论还没怎么发酵就被雷霆手段摆平的文章,看似捕风捉影,竟然是真的。
电光火石之间,那天晚上五条悟的反常也有了解释,良姜后两天的缺席原因自然浮出水面。
——好家伙,不会还表白了吧?
但再多揶揄的心思在斯人已逝的境况下都变得没有意义了,五条悟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对这件事这样生气,却还忍不住偷偷藏了一份自存。
和原剧情没有多大改变的是,伏黑惠照样成了五条悟的徒弟,但更多时候杏子会抽时间来看望他们,津美纪因此早早立志要成为杏子一样厉害的商人,非常崇拜她。
对于这两个大人时常提及的“良姜”,津美纪很好奇,有一次忍不住追问杏子:
“杏子姐姐,那个良姜姐姐长什么样子呀,她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过来呀,因为很忙吗?”
杏子沉默,在她期盼的目光下艰难地点点头不愿多说,伏黑惠则细心地看到了她离开时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伏黑甚尔跟伏黑惠大概是冤家型父子,明明是五条悟第一次看见就吐槽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俩却常常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小的伏黑惠就气鼓鼓地慢慢长大了,性格也更沉稳了些。
上了高专,伏黑惠还见到了偶尔见过几次的禅院直哉,他被五条悟硬拉过去教术式,美其名曰最强很忙,理论太简单了他也懒得解释,伏黑惠还记得当时自己和臭着脸的禅院直哉面面相觑的同病相怜感。
当然这位傲气的咒术师可不会认同什么同病相怜,在他看来伏黑惠算是成长型,天赋也很好,肯定比伏黑甚尔那个摆烂鬼强
——禅院直哉长大后反而褪去了对甚尔的强者滤镜。
伏黑惠上了高专,知道了更多五条悟有时不愿多说的事情,比如咒术界如今的改革他在其中功不可没(对于他没炫耀这个事情伏黑惠真的很惊讶),再比如,那个五条悟鲜少提起的,五条良姜
——她是五条家惊才绝艳的家主,是咒术界无人不知的改革先锋,是五条悟的双生姐姐,以及,一个死人。
得知这件事是在课上,夏油老师教的,不得不说伏黑惠某种程度上真的是从小把咒术界大人物都认识遍了。
伏黑惠还装见过一个秘密,那位凶巴巴的禅院直哉的秘密。
灰原前辈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咒术师,但是如今的咒术界不像从前老一辈口中的那般高压紧张,他生活的算得上不错,对此去当社畜的七海前辈还特意跳槽回来了。
表示在哪里工作都是屎,他宁愿选一个不用看上司脸色的坑。
这三个人性格迥异偏偏私交很好,据说是同期的学生,那个神秘的五条良姜也是他们的伙伴。
伏黑惠撞见的秘密就和她有关。
禅院真希学姐因为是天与咒缚被他的便宜老爹特意关照过,特训了什么不知道,但那段时间过去真希学姐看见他的眼里都有杀意。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伏黑惠被禅院真希强行拉过去跟踪他老爹,说要在他赌场失意的路上好好推波助澜一把(但伏黑惠这是开玩笑的),不想他们半路跟丢后,奇迹般发现了人群中的禅院直哉,他竟然在买花!
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好奇,两个人悄咪咪改变了追踪对象。
禅院直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路无知无觉般拿了束白玉兰去往了一个他们没想到的地方——墓地。
没敢跟的太近,伏黑惠和禅院真希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他将花放到一块看起来久被照顾的很好的墓碑前,蹲下身擦那块连照片都没有的碑,动作和表情堪称温柔。
“出来。”
好一会,他站了起来,冷声喝道,伏黑惠和禅院真希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认命地过去道歉,伏黑惠瞟了一眼,那块碑上的名字赫然是“五条良姜”。
他的表情没控制好,禅院直哉若有所思问了一句认识,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嗤笑一声:“也是,五条不提,杏子可不会避讳……”
斜眼瞥了他们一眼,他抱臂站着:“你们应该学到过她吧,一个不负责任的短命女人。”
明明是讥讽的话语,偏偏他语气柔和地像是一种自言自语的亲近埋怨。
禅院真希大胆提问:“……为什么,她没有照片?”
禅院直哉仿佛预料到这个问题,摆了摆手似乎不想作答,又在看见真希英气的眉眼时愣了愣,接着若有所思起来。
“让有些人知道她跟我拍过一张照片,恐怕会气得让我交出来吧。”
这么说着,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旧旧的钱包,这显然跟他平时的人设习惯并不相符,但他并不在意,从里面小心取出一张照片,臭屁地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咒术师眼力都不错,尽管只停顿数秒,两人还是看清了这张照片。
青涩却足见风采的少女微微歪头,扯着金发少年的脸蛋笑着让他不准回避,少年耳尖微红不情愿地看向镜头。
两个人的姿态亲昵自然,同款式的新耳钉在闪光灯下闪闪发亮,不及少女眼中的万千星辰和少年唇边流露的欣喜笑意。
“您和,这位难道是?”
伏黑惠不自觉问出了口,禅院直哉有点恶趣味地居高临下看他们,痛快承认:
“是啊,幼驯染,差点结婚的关系。”
石化,石化是今日的主旋律。
另一边,五条悟跟夏油杰坐在甜品店,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大福,满意地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夏油杰收起手机,调侃他最近给学生的作业有点超纲,害得他不得不跟着来一趟甜品店买学生们拜托的“五条老师同款大福”,让他们吃点甜食泄泄愤。
五条悟轻描淡写的回答随着风铃的摇曳飘散在空中:
“人总要知道失去才知道珍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