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宗民听到死了两个字,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但是看着万龙标只剩下的半截身子,心里又有些害怕,毕竟血肉模糊的一团,在场的除了唐哲之外,就连当过兵的唐孝贤也没有见过这种惨状。
他一跟头扑在离撮箕还有半米左右的地方,双手发抖,哭喊着:“娃娃耶,你死得好惨呀。”
唐孝贤劝道:“宗民,人都死了,你哭也是这个样子,不如早点请两个人把他丢到马旋坑去。”毕竟万龙标还不到十岁,这种小娃娃死了,在八家堰最终的归宿就是马旋坑。
万宗民瘫坐在那里,一直摇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唐孝贤又对姚三说:“三哥,这事情还得你来作主。”
姚三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主意,只是不停地说:“老天爷呀,怎么不让我去死呀。”
这个时候,姚勇军也把沈醉亭请了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都让一下,让沈老师来看看。”
大家不由得都往后退了一步,给沈醉亭让开路来。
沈醉亭借着电筒光一看到地上的两撮箕,吓了一跳:“嗨呀,是个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还真是一个人,只是已经四分五裂了,他生气地对姚勇军说:“勇军,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么?人都散架了,还怎么医?”
姚勇军跺着脚说:“明明刚才还在说话的呀,他还能再抢救一下,沈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医术高明,求你救救我外甥仔啊。”
沈醉亭摇了摇头,叹道:“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神仙来也无济于事。”
姚勇军指了指撮箕里的身子说:“你就摸摸看,还有没有心跳嘛。”
唐孝贤摇头道:“勇军,你刚一走他就断气了,没得救的。”
姚勇军哇地叫了一声,看向一旁早已经六神无主的姚三:“爹,拐火球咯。”
沈醉亭叹道:“你们还是商量一下后事吧。”
晚上没有灯,除了唐哲和唐自立的两支手电筒外,就是唐孝贤还带了一支手电筒,唐哲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早已经把电筒关掉了。
姚家湾的几个男人,把从废墟里扯出来的烂木材放在院坝里堆成了一堆点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大半个院坝。
姚三一家和万宗民夫妻都完全没有了主意,唐孝贤只好找来姚家年纪比较大,辈份较高的姚长富出来商量:“长富伯伯,这件事还是要你来作主才行。”
姚长富七十多岁,手里拿着一支一米多长的旱烟杆,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正,铜烟嘴放在嘴里,不停在巴嗒着,可是烟锅里早已经熄灭,没有半点火星。
见唐孝贤说要他出来作主,他缓缓说道:“这个龙标虽然是姚家的外甥,毕竟也是万家的人,顶着万家的香火,要我说,还是得宗民他自己说句话。”
唐孝贤见姚长富也在推脱,说道:“长富伯伯,人都已经死了,宗民现在这个样子,伤心都来不及,哪里还能拿得定主意。”
姚长富对不远的姚三喊道:“三娃,三娃,你过来一下。”
姚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的面前:“长富叔,你老人家怎么说?”
姚长富说:“事情不想发生也发生了,那两撮箕就这样放着也不是回事,你就当他是个报应,来讨债的鬼,把他丢了吧。”
姚三说:“长富叔,这事我还得和宗民商量一下。”说罢又去那边把万宗民给叫了过来。
万宗民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岁,三十来岁的人,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看上去却像五十多岁的样子,原本今天高高兴兴地来舅子家吃野猪肉,一家人肠子早就生了锈,好不容易改善一下生活,心里美滋滋的,根本就没有发现万龙标竟然跑到屋里去翻东西。
见姚长富说了,万宗民低着头说:“长富叔,这事情你安排了就好。”
姚长富说:“那行,我就充个大,给你们作一回主,贱狗,大牛,你们过来一下。”
姚贱狗和姚大牛两个人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听到姚长富叫他们,连忙过来。
姚长富说:“安排你们两个点活路,把那两撮箕讨债鬼拿去扔了吧。”
每个小队都有这样一两个人,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年代,常有养不活的娃娃,死了的娃娃主人家按规矩是不能碰的,只能托别人去扔掉,姚家湾夭折的娃娃基本上都是给贱狗和大牛他们两个人干,谁叫他们俩最老实呢?
大牛嘿嘿地笑道:“长富公,我爹说了,就是因为我经常碰这些东西,才娶不到老婆的,我不干。”
贱狗也说:“就是,上次丢了一个,我妈骂了我好久,硬是不让我碰了,要不然不让我进屋。”
长富把烟杆在地上敲着:“都是一寨人,谁家没有个大事小务的。”
大牛说:“那你怎么不叫秋华去呢?他可是有名的姚大胆。”
姚秋华是姚长富的儿子,有家有室的人是最忌这种事情的,见姚大牛怼他,姚长富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担当都没有,一有点事情,就推屎克郎下岩,你推我我推你的。”
大牛嘿嘿说道:“长富公,你这硬要叫我们去,也叫赶鸭子上架。”
姚贱狗说:“我妈说了,下次再做这种事情,要请个先生来扫一下(请个道士来做一次法),至少得要一个三斤重的红鸡公才行。”
姚长富对姚三说:“三娃,你们家还有没有红鸡公?”
姚三摇了摇头:“长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就四只母鸡,根本就没有鸡公。”
姚长富说:“这样,三斤的公鸡没得,你们两个人去,一个五斤重的条方,够你们两个请先生来打扫了。”
又对姚三说:“你就把今天那野猪的饱肋肉割两根条方下来给他们。”
姚三这个时候只能照办,没有长大的娃娃死了,越快往外扔越好,何况还是死得这么惨烈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外姓人。
大牛和贱狗听了,会心一笑,大牛拍了拍胸说:“行,这件事情就包在我们两兄弟身上了。”
贱狗也说:“我们马上就去弄。”说完就往撮箕那边去。
姚老娥这个时候突然说:“我的娃娃不能丢马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