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二狗怕唐哲不借,忙说道:“我一定会还你的,以后这段日子,我的工钱你就扣下来,好吗?”
唐哲坐起身,从箱子里拿出来十块钱递给他:“你先拿去用吧。”
申二狗连连说谢,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姐感冒了,发着高烧,我公在给她煨岩马桑姜茶。”
唐哲问:“严重吗?”
申二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自从秋天的时候,我公种在后山种的东西被大队没收了,又把我们家抄了一遍,连衣服被子都抄走了,我和我公还好,有两件衣服,我姐连条裤子都没有,床上只有被套和一堆稻草。”
唐哲知道申二狗家困难,没想到他姐已经连衣服都没有了,怪不得前世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死在这个冬天,大概不完全是因为饿。
“唉,这个吃人的社会。”唐哲暗自叹了一口气,想到他伯父家还有腊肉吃,而申二狗家要去讨米,要不是他重生过来,他们这吃完姚家退回来的那几十斤红苕,也只能靠挖野菜熬到开春,甚至要熬到秋收,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申二狗又说:“我今天在供销社看到有卖布和棉花的,我想去扯一点布,再买两斤棉花回来,让我姐做一身衣服。”
唐哲拍了拍他:“你这样做是对的,任何时候,我们家人都排在第一位。”
刚刚准备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休息一下,身体都已经沾上床铺了,但突然像是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似的,又猛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朝着里屋大声呼喊起来:“婉婉啊,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个安乃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呢?”
这梵净山一带的房屋建筑风格十分独特,几乎清一色是以木头作为主要材料搭建而成的。
其中大多数房子要么采用五术三瓜的结构,要么就是三柱两瓜的样式。
而他们家这座房子呢,则属于五柱三瓜的构造,可惜呀,屋顶并没有铺上瓦片,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
由于条件有限,他家的房间布局也比较简单紧凑,他自己所住的这间卧室跟唐婉的那间仅仅只隔了一堵仅有两厘米厚的木墙而已,所以隔音效果简直差得不能再差!
这边唐哲话音刚落,里屋立刻就传来了唐婉清脆的回应声:“哥,还有呢,我马上给你拿出来哈!”没过多久,唐婉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剩余的八包安乃近递到了哥哥面前。
唐哲赶忙伸手接过去,转头看向躺在一旁的申二狗说道:“二狗,你赶紧把这些药带回去给你姐姐,让她冲点儿水喝下,记住,每次只能吃一包,每天总共喝三次就行,今晚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睡觉吧,等明天早上鸡叫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咱们一块儿去县城。”
申二狗听后连连点头答应,迅速将身上原本脱下来的衣服又重新穿戴整齐,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唐哲手中接过那些安乃近,并开口问道:“唐哥,这些药一共花了多少钱?到时候直接从我工钱里面扣除就行了。”
唐哲说:“你快去吧,救命的药是不谈钱的。”
等申二狗出了门之后,唐哲才吹灯睡觉。
鸡叫头遍的时候,唐哲穿衣起床,他刚打开门,就看到申二狗站在屋檐下来回走动,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气,眉毛上都冻出了冰碴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屋?”唐哲家的大门,就是两块木板插上,只需要取下来就可以了。
申二狗哈了一口气:“我也是刚到。”
唐哲看得出来,他是怕睡忘记了,估计很早就过来的,只是不好意思叫他起床。
“快进屋先烤一下,你姐好些了吗?”
“嗯,吃了你给的药,好多了。”
唐哲洗了把脸,申二狗已经把两挑担子整理好,他把十二只野鸡的尾羽都扯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再把野鸡分成两个麻袋,全装在了他的担子上,唐哲这边,则是把十二只野鸡装在上面。
当他们抵达县城时,先是去了老地方,摆在眼前的木炭早已被他人预订一空,年关越来越近,带来的野鸡和竹鸡同样颇受人们欢迎,没过多久就销售一空。
将所有东西收拾妥当之后,两人感到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唐哲带着他先是去吃了一碗绿豆粉,填饱肚子之后,接下来便是前往供销社采购所需物品。
一走进供销社,申二狗询问起花布和棉花的价格。
售货员微笑着回答道:“每尺四毛五分,棉花九毛八一斤。”
听到这个价格,申二狗心里暗自盘算着需要购买多少尺布和多少斤棉花才合适。
然而,对于具体的数量,他却始终无法确定下来,只见他一会儿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大小,一会儿又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模样甚是滑稽。
站在一旁的唐哲见状,连忙开口说道:“给他称六斤棉花,再扯六尺布吧。”
售货员听闻此言,手脚十分麻利地按照要求为申二狗称好了棉花,并扯下了整整六尺的花布。
事实上,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如果普通人手中没有相应的布票或者粮票,那么想要买到粮食和布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无论处于哪个时代,总会存在一些渴望通过各种途径来增加收入的人。
管水的不愁水喝,管粮的不怕肚饿。
这些掌握着一定资源或权力的人,总是能够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需求。
只要要的数量不是很大,通常这种小县城都能够买得到。
而且就在今年,远在渐省温州,第一张营业执照已经批准备办理出来,也就预示着改革开放正式开始,他们上着班,看着报,能够比普通人更先知道第一手信息。
回家的路上,申二狗把手上剩下的钱交给唐哲:“唐哥,这些钱我暂时用不到,先还给你吧。”
唐哲没有接,说:“钱你先留着,反正你还要给我干活,以后也要给你工钱。”
“我、我怕……”申二狗吞吞吐吐地说:“我怕万一被大队的发现我姐有了新衣裳,又带人来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