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把卷轴放进纳须弥戒后，没再说话。他走到洞口，风从岩缝里钻进来，吹动他的衣角。
林风已经打开阵盘，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绿色光点开始跳动，连成一条线，通向七个方向。
“虫子飞出去了。”他说，“三段数据，分别走西荒集、黑石坊、落霞谷的散修节点。转发链路设好了，十分钟内能拼上。”
张鸣点头：“用抗魔同盟的公开频道发第一波内容。标题写‘青河城三百年祭’，正文只放死亡人数和当年节庆记录。”
木清坐在角落，手里还捏着那块褪色布条。她抬起头：“我娘说过，花灯节那天，整条河都是亮的。”
“就用这句话。”张鸣说，“配上名单。谁家丢了孩子，谁家断了香火，全列出来。”
赤焰龙靠在岩壁边，耳朵竖着：“主频道有动静了。刚发出去五秒，就有屏蔽指令下来，但压不住——信息是从底层涌上来的，太多入口，他们封不过来。”
金辰站在另一侧，盯着远处山脊：“没人追过来，应该还没定位到我们。”
李碧莲走到张鸣身边，掌心浮起一层寒气：“冰封卷轴的感应还在。只要有人试图复制或篡改内容，封印会自动释放反制波动，至少延迟三天才能破解。”
“够用了。”张鸣看着阵盘上的数据流，“现在不是我们推火，是火自己烧起来了。”
话音落下不到一炷香时间，消息炸开了。
边缘域各大论坛先是冒出几篇老帖翻新，写着“还记得青河吗”。接着有人贴出当年城池地图，标注哪家铺子卖糖人，哪家书院教童蒙。然后是一串数字：二十九万八千三百。
这个数字被不断转发，配上哭声录音、幸存者手记、焚城当晚的星象图。
核心域那边反应慢了些，但很快也乱了。一个叫“天机楼”的情报组织放出一段影像——九帝中三人与黑魔大帝在幽冥渊底碰面，背景有暗渊使徒的身影。画面模糊，可声音清晰：“十城换三池黑暗能量，事成之后，轮回仙帝必死。”
评论瞬间爆了。
“九帝打的是守护仙界，背地里却拿凡人换力量？”
“我爷爷就是北陵人，那一夜全家只剩他一个逃出来，说是魔灾，原来是交易！”
“抗魔同盟这些年杀了多少冒充修士的魔族细作？结果真正的内鬼坐在最高位！”
林风盯着阵盘，嘴角抽了一下：“热搜第一了，话题是‘谴责九帝勾结魔族’。转发量破千万，而且还在涨。”
赤焰龙咧嘴笑了：“这下热闹了。”
李碧莲没笑。她看着空中浮现的一条条留言，声音很轻：“他们信了。”
“不是全部。”张鸣说，“但已经有裂痕了。”
正说着，一道金光从南方划过天际，落在一座悬浮山上。那是天衍宗的驻地。
片刻后，天衍宗掌门亲自发声：“本宗查证部分信息属实，对九帝与魔族交易一事深感震惊。吾辈修道，当守天理人心，绝不容魔道染指秩序。即日起，暂停与九帝联盟的一切联合行动，待真相查明后再做定夺。”
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木清猛地抬头：“他们……真的站出来了？”
“不只是说。”林风指着阵盘，“你看这里——天衍宗把证据原文转给了三十个中立宗门，还附了能量波动比对报告。三家原本依附九帝的小派立刻宣布中立，三大交易所下调了雷暴殿、光明宫的资源估值。”
金辰低声道：“这一下，九帝的脸被打穿了。”
“关键是他敢这么干。”张鸣盯着那道金光，“天衍仙帝当年虽然投了赞成票，但一直主张谈判收场。现在他带头发声，等于告诉所有人：连我们都扛不住良心责问。”
李碧莲忽然说：“下一步呢？有人已经开始吵着要清算九帝了。”
“不能急。”张鸣摇头，“现在骂得越狠的人，过去捧得越高。要是我们马上放第二波证据，反而会让一些人觉得是栽赃。”
“那你打算怎么办？”赤焰龙问。
“等。”张鸣坐回石头上，“让火烧一会儿。让他们自己去查，去问，去翻旧账。等到谁都压不住的时候，我们再递刀。”
林风补充：“我已经让风媒虫在天衍宗内部留了后手。那份完整玉简副本，已经被记名弟子带进密档库。只要有人想销毁证据，系统会立刻报警。”
“好。”张鸣闭眼靠墙，“接下来轮到鸿蒙仙帝了。他是九帝里最特殊的一个，一直没参与公开决策，很多小宗门把他当最后的希望。”
“你要拉他过来？”木清问。
“不是拉。”张鸣睁开眼，“是逼他选。要么继续装聋作哑，背上共犯之名；要么站出来，承认当年错了。”
李碧莲抬手，指尖凝出一根冰丝，轻轻缠在卷轴外层：“封印还能撑三天。期间任何强行读取都会触发警示，连带着留下追踪印记。”
“那就三天后再放第二批。”张鸣说，“先从鸿蒙仙帝的弟子入手。找个机会，把证据塞给他，不留痕迹。”
林风摸出一枚新符牌：“我改过了，沾上就会自动解码，内容直接映在神识里，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看了什么。”
“就这么办。”张鸣站起身，走到洞口。
外面风停了，沙尘落地，远处山影清晰可见。
阵盘突然震动一下。林风低头看去，脸色微变：“有人在调取青河城的历史档案。不是散修，是九帝直属的情报司。”
“让他们查。”张鸣没回头，“查得越深，越发现瞒不住。十年前他们抹掉记录，现在百姓自己把名字一个个挖出来了。”
赤焰龙哼了一声：“我看他们怎么圆。说魔族干的？可名单上全是被献祭的城池！说我们伪造？可天衍宗都认了！”
金辰忽然抬手：“东侧岩壁有光闪了一下。”
众人立刻警觉。
“不是敌人。”林风看了眼阵盘，“是信号反射。有人在远处用灵镜扫描这片区域，但不敢靠近。”
“怕了。”张鸣冷笑，“他们现在不敢动我们，怕激起更大反弹。舆论一旦失控，他们连自家山门都守不住。”
李碧莲走到他身边：“你觉得鸿蒙仙帝会回应吗？”
“他会。”张鸣说，“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这次再沉默，等真相彻底爆开，他连退路都没有。”
洞内一时安静。只有阵盘上的绿光还在跳动，像心跳。
木清低头看着手中的布条，慢慢把它折好，放回怀里。
她开口时声音很稳：“下次发布，我想加上青河花灯节的歌谣。我娘教我的，很多人都听过。”
“加。”张鸣说，“让所有人知道，那些死掉的不是数字，是会唱歌、会点灯、会等亲人回家的人。”
林风在阵盘上敲了最后一道符文：“第一批传播完成闭环。所有节点确认接收，无一被截。天衍宗表态后，又有五个中型势力发表声明，要求彻查交易案。”
张鸣看着远方，那里是鸿蒙秘境的方向。
“该走下一步了。”
他转身拿起纳须弥戒，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里面存着一段精简版证据，专为鸿蒙仙帝的弟子定制。
他递给林风：“按计划送出去。”
林风接过，指尖在玉符表面划了一下，确认封印完好。
他把玉符放进袖袋，正要说话。
阵盘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一行字浮现：【目标人物已离开秘境，正往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