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从焦土上刮过。
张鸣右脚碾在裂痕边缘,掌心最后一点隐火沉入丹田。他缓缓将手收回,贴在腹部,呼吸平稳如常。魔祖站在高台,黑气收拢,目光未移。两人之间,空气仍滞着灵压的余震。
张鸣没再看那道身影。
他转身,一步踏下战场中央的残垒,脚落时震起一圈尘灰。左肩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没停。左手按上肩头,掌心泛起一层青光,不刺眼,却稳。血流慢了下来,皮肉微微合拢,像是被无形的线缝住。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士兵视线中央。
前方,正道联盟的阵列趴伏在地,没人抬头。一名金丹长老靠在断碑旁,喘着粗气,手指抠进泥土。远处有修士低声呜咽,兵刃插在焦土里,像被抽走了脊梁。
张鸣走到阵前五步,停下。
“我站得起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死寂,“你们也能。”
没人应声。
他往前再走三步,右脚落下时,地火节点微微一颤。系统无声运转,确认电弧仍在——那是他留给魔祖的后手,也是此刻唯一能握在手里的底气。
“我被九个同阶围杀过。”他说,“骨头碎成渣,魂被撕成片。第二世,我师父战死,我抱着他的剑,从尸山里爬出来。第三世,我家人死在眼前,我咽下毒血,睁着眼等下一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低垂的头。
“我不是没怕过。怕,但没松手。现在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多强,是因为我每次倒下,都告诉自己——再撑一次。”
话落,识海轻震。系统自动调取记忆片段,化作神识波动扩散。不是幻象,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沉实的共鸣——像是无数个夜晚独自练剑的执拗,是轮回尽头不肯闭眼的执念。
一名年轻修士抬起头,脸上沾着灰,眼里有泪。
“可……魔祖是不死之身……”他声音发抖。
“他不是不死。”张鸣接得极快,“他是我杀过一次的人。”
他抬起右手,指向高台。
“第一世,我斩过他的头。第二世,我烧过他的心。他怕我,所以才用威压压你们,压得你们不敢抬头,不敢出声——因为他知道,只要你们敢看,就会发现,他也在流血。”
他指了指自己肩头,“我受伤了。他也受伤了。区别只在于,我愿意让你们看见我的伤,而他,藏在高台上,捂着胸口,不敢下场。”
金丹长老中有人动了动。
“我们……打不过天命。”一人低语。
“天命?”张鸣冷笑一声,突然抬手,双掌交叠于胸前。《混沌心诀》第三转运转,灵力自丹田升起,化作一圈气旋托住声浪。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声炸开,像是铁锤砸在铜钟上。前方趴伏的士兵猛然一震。
“你们不是孤军!”他继续吼,“你们身后有师门,有家族,有等你们回家的人!李碧莲在后面救一个又一个,她手都快断了,没停!你们的同门断了腿,咬着刀片还在爬!现在你说天命?现在你说打不过?”
他猛地转身,望向医修队方向。
李碧莲正跪在地上,双手按在一名重伤修士胸口。她发带断了,长发散在肩上,指尖泛着清光,一寸一寸稳住对方心脉。听见声音,她抬头,与张鸣目光相撞。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
张鸣也点头。
他回身,面对全军。
“这一战,不为封侯,不为功名。”他声音低了些,却更沉,“是为了我们不愿失去的人。是为了以后还能回家,还能坐在院子里,喝一碗热汤,听娘说一句‘回来就好’。”
他顿了顿,右手缓缓抬起,按在地面。
“若你们还有一丝战意——”
指节发力,灵力轻引。
地脉深处,那道被埋藏的电弧骤然引爆。
“轰!”
银光自裂痕中冲天而起,如蛇盘旋,照亮整片焦土。刺目的光映在每一张脸上,映在每一双颤抖的手上。
张鸣仰头,喝出最后一句:
“便随我——再起一势!”
刹那间,数十名士兵猛然抬头。有人拔出插在地上的剑,有人撑着残肢站起。低吼声从角落响起,一声接一声,汇成一片。
金丹长老相继起身,灵力涌动,战阵重新列成。
一名断臂修士用左手抓起长枪,狠狠杵进土里。他盯着高台,眼眶通红。
另一人抹了把脸,捡起盾牌,一步步向前挪。
战意在烧。
张鸣站在阵前,肩伤未愈,掌心微颤。他知道,这不是胜利,只是火种重燃。但火起来了,就够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高台。
所有人屏息。
就在这时,李碧莲从医修队走出,手里捧着一只陶碗。碗里是刚熬好的药,冒着热气。她走到一名重伤士兵身边,扶起他的头,一勺一勺喂进去。
动作很轻,却稳。
张鸣看着她,没动。
风又起,吹散药香。
他忽然单膝跪地,右手按地,掌心灵力微动。
地火节点再次轻颤。
电弧未灭。
他抬头,望向高台。
魔祖站在那里,黑袍未动,目光冷如铁。
张鸣缓缓站起,左手按在剑柄上。
剑未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