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焦土的碎屑掠过战场,张鸣的脚印还嵌在龟裂的地面上,裂痕如枯藤般蔓延。他缓缓收回目光,右脚向后撤了半步,剑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低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命令,让全军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
他转身,面向身后。
铁甲染尘,刀锋卷刃,许多人脸上带着血污,呼吸沉重。但他们都在看着他,目光里有疲惫,有恐惧,也有尚未熄灭的火。
“我张鸣,死过三次。”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稳稳传入每个人耳中。
没有人动。风也仿佛静了一瞬。
“第一世,我是帝尊,被九位同阶围杀,神魂崩裂。”他顿了顿,“第二世,我是镇天神祖门下大弟子,为封印魔祖,自焚而亡。第三世,我有个家,父母在堂,妻儿在侧,却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他没说恨,也没说痛,只是陈述,像在说别人的事。
“每一次死,都是因为有人想夺走我所珍视的东西。”
他抬眼,扫过前排一名满脸烟灰的年轻弟子:“你入山门那天,是不是发过誓——护一方安宁,守一脉道统?”
那弟子嘴唇微动,没说话,但握刀的手紧了。
“我不是来报仇的。”张鸣声音沉下,“我是来阻止同样的事,发生在你们身上。”
他指向医修队后方一名断臂少年:“你娘临终前,是不是说‘别让弟弟活在黑暗里’?”
少年猛地抬头,眼眶发红。
“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有想护的人。”张鸣的声音陡然拔高,“父母、兄弟、师门、故土——这些东西,不该被践踏,不该被烧成灰,更不该,被人踩在脚下还说‘这是天命’!”
他双臂张开,不再压抑气息,体内《混沌心诀》缓缓运转,灵力如潮,却不外放,而是沉入脚下大地。焦土微微震颤,裂痕深处,隐隐有地脉共鸣。
李碧莲悄然上前半步,指尖轻触他后肩。一缕青光自她掌心溢出,顺着经络渗入张鸣体内,又随他声波扩散开来。那是《同心引》的微弱共鸣,夫妻灵契所化的信念之引。
医修队中,灵灯齐震,金光如涟漪荡开。
张鸣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却如雷贯耳:“我不是要你们为我而战。我是要你们,为自己活过的每一刻,战一次!为你们还记得的笑脸,为你们听过的那句‘平安归来’,战一次!”
一名老将低头看着手中残破的盾牌,上面刻着“守”字。他忽然抬起手,用袖口狠狠擦去血污。
另一侧,一名女修缓缓摘下遮面的黑巾,露出烧伤的半边脸。她将剑尖插入地面,双手合握剑柄,如同跪拜。
张鸣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刀劈开风沙:“今日之战,不为称雄,不为封神!”
他猛然握拳,筋骨作响,声如惊雷——
“只为让父母能安眠,让孩子能睁眼见天光!”
死寂。
下一瞬,铁甲轰鸣!
万千兵刃 simultaneous 擎天,刀、剑、枪、戟,齐指苍穹。有人嘶吼,有人哽咽,有人泪流满面却笑出声来。
“誓死一战!”
“誓死一战!”
“誓死一战!”
声浪冲霄,震得山脊积雪崩落,碎石滚入深谷。整片焦土都在震动,地脉深处传来低鸣,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誓言。
张鸣站在最前方,背对魔祖,面朝大军。他的粗布麻衣被风撕扯,却站得笔直。
李碧莲站在他侧后,指尖仍搭在他肩上,青光未散。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他背着受伤的她穿过山林,一步一血印,却始终没停下。
如今,他仍没停下。
前方山脊,魔祖罗睺转世静静伫立,黑袍猎猎,眼中熔火缓缓流转。他没动,也没说话,但掌心悄然收紧,空间泛起细微涟漪。
张鸣察觉到了。
他没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
全军立刻收声,兵刃回垂,阵型微调,游龙穿心阵的双翼悄然收拢,医修队稳居中央,灵灯金光连成一片浮动的防线。
他仍站着,像一座山。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联军的气息——汗味、血味、铁锈味,还有那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传令下去,三刻后,全军压进。”
一名传令兵点头,正要转身。
张鸣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他盯着对面山脊,眼神微凝。
魔祖的身影依旧清晰,但……那双眼中跳动的火焰,似乎暗了一瞬。
不是错觉。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对方的气息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虚弱,而是某种……被触动的迟疑。
张鸣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划。
一道极细的血线从指腹渗出,顺着剑鞘流下,滴落在焦土上。
血未晕开。
反而,像被什么吸住了。
地底三十丈处,那枚与骨面残片共鸣的阵眼,正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