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原本应该安静的皇城喧闹了起来。
四处的宫人乱做了一团,到处奔走,从高处看就像是一群受到了惊吓而到处惊慌逃窜的蚂蚁。
而其中最混乱的,无疑是太子所在的东宫。
因为位于东宫后方的祈福楼突然被雷劈得四分五裂,紧接着便是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将四周浓密的树木也一一的点燃。
因此,东宫的后方很快成了一片火海,眼看就要危及到东宫了。
宫人们闻讯赶来灭火,一时间哭叫声、呵斥声、火烧树枝的噼啪声和水火相击的呲呲声交汇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比花灯节的夜市还要吵闹。
太子被人急匆匆的从东宫里面带了出来,在东宫门口,他就遇到了一脸凝重的霍皇后。
霍皇后正朝着一行抬着担架的人摆了摆手,那行人就直接离开了。
太子看了看那担架上面,似乎有一个人躺在上面,那人身上被一件黑色的斗篷挡着,看不到面容,身形也模模糊糊的,分辨不出男女。
太子的目光下意识的追随着那担架而去,想要看清上面的人。
霍皇后看到太子出现,连忙上前一步拉过太子的手关切的问道:“宸儿你没事吧?”
太子回神,连忙朝着霍皇后行了一礼,然后才说道:“母后,儿臣没事,您怎么在这里?有没有受伤?”
霍皇后的眸光闪了闪,似在解释般叹息道:“母后本来是想过来看看你的,走到这边就打雷了,那些树木又意外起了火,海棠还不小心被溅过来的火星伤到了。”
“原来刚刚那是海棠啊!”太子恍然,又关心的问道:“伤得严重吗?”
心中想着,海棠估计是伤得不轻,不然也不会用斗篷将人全挡住了,怕是有碍观瞻才会如此。
霍皇后叹道:“烧到了皮肤,小小年纪还没成亲呢,也是可怜。”
太子想到刚刚那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不是出宫的方向,反而是往后宫去了。
太子皱了皱眉,问道:“母后,您这是要把海棠留在宫里养伤?”
霍皇后看向太子,没有错过他紧缩的眉头,霍皇后柔和的目光沉了几分。
她语气严肃的说道:“海棠是本宫身边得力的大宫女,现在不过是受了一些小伤,要不了几日就能好,没必要送出宫去折腾。”
太子闻言心中有些不满,他觉得母后对海棠有些太过恩宠了,居然还要把她留在宫里治伤。
一般生病或是受伤严重的宫人都是要送到宫外去治的,免得传染或是碍了宫里贵人的眼。
特别是像海棠这些在贵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她们身上更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太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人都捧着他,从小都没有受过什么苦。
这一次永德帝将他禁足,太子被圈禁在小小的东宫里面,无人陪他玩闹,也无人奉承他。
虽然吃穿上面太子没有受到什么苛待,但是也着实体会到了一把不被关注的小白菜心境。
前面有许星摇陪着,日日温柔小意开解,太子也只是有些气馁和不适应。
但昨日开始许星摇也被带走了,太子立刻便感觉到了无人理睬的孤寂。
他心中发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生怕是永德帝厌弃了他,以后他都只能被圈禁在东宫之中,所以渐渐的,他的心态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以前他觉得自己的母后无所不能,背后还有势力庞大的霍氏支持,他未来的帝位是板上钉钉的,所以他对永德帝除了基本对父亲的敬重之外,并没有多少的畏惧。
可是这一次,连霍皇后和霍氏都没有保住他,他还是被永德帝禁足了。
这让太子意识到,关键时刻,永德帝到底是皇帝,他们背后即便有再大的势力支持,有时候也是反抗不了皇帝的。
太子开始忧心自己未来是否能够顺利的继承帝位,他心中对霍皇后和霍氏十足的信任也减退了两分。
所以,他的心里,对永德帝的态度也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除了基本的敬畏之外,他潜意识里还多了几分想要讨好永德帝的心态。
所以对于霍皇后想要将被烧伤的海棠留在宫里养伤的事情,他心中才多了几分不满。
因为海棠是霍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随时都有见到永德帝的机会。
太子担心海棠的伤会碍了永德帝的眼,从而牵连到自己。
太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抬眼看到霍皇后阴沉的神色,他忽然就住了嘴,什么也不敢说了。
太子是霍皇后养大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太子的想法。
霍皇后深深的看着太子,眼里有着明显的失望。
太子,似乎被她宠坏了!
不仅没有一点的担当,甚至连对她身边伺候的宫人的基本怜悯都没有。
要知道每次太子去坤宁宫,海棠都是殷勤伺候太子的,太子现在却一点都不顾念这份主仆情谊,只顾着自己的利益。
这还是她开口点明了海棠只是受了轻伤的情况下,她依旧在太子的眼中看到了不满。
霍皇后沉默片刻,缓了缓语气道:“宸儿,海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尽心尽力,更何况后宫里闲置的宫殿不少,哪里又安置不下一个受伤的她?”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道:“你身为太子,日后要治理天下,亦需要有容人之量,断不能做出让身边人寒心之事。”
太子低着头,不敢直视霍皇后的眼睛,半晌,他才轻声道:“母后,儿臣受教了。”
霍皇后见不得太子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她语气忍不住严厉了几分,说道:“宸儿,你要永远记着,你是太子,是唯一的中宫嫡子,是身后站着整个霍氏的太子!
现在你经历的这些磨难都只会是你未来登上高位的垫脚石,你不能因为一点点的小挫折就失了心气!”
太子身子一僵,他更不敢抬头去看霍皇后的眼睛。
他能感受到霍皇后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凌厉视线,仿佛要洞穿他的天灵盖,看清他脑子里面的所有思想。
太子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不远处却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唱和声:“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