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23是z大建校五十周年的日子，这种逢十的年份自然要大搞，冷墨受邀参加其中“优秀企业家”这一活动环节。
冷墨素来不喜抛头露面，但没办法，校方委托黄忠小老头来跟他说这件事。
说起来，也快一年没见黄忠小老头了。
所以这天，季默以家属身份，跟着冷先生重返青葱校园。
活动十点开始。
他们自驾来的，早上六点十分就从省会出发，车子开进校园时，差一刻九点半。
九月校道两边的樟树已经过了花期，树上结着黑色的小籽粒。
按照保安的指挥在停车位停好车，黄忠就跟有心灵感应般call电话过来。
“到了没啊！我都等你好久了。”黄忠一副“深闺怨妇”的语气，电话那边有嘈杂的声音。
冷墨像个晚归还没有一丝丝愧疚的无情丈夫，很冷淡地回：“到了。”
“来大礼堂找我。”妻子硬气了一回，先挂了电话。
黄忠基本没变化，若非要说一些变化，大概是两鬓的头发又白了一两根。
今儿个，他穿了件暗绿与黑色相间的条纹上衣，下面搭着条黑色的西裤和蜻蜓牌子的皮鞋。
皮鞋一看就是新的，锃亮锃亮的，把他人提了几分正式与严肃。
季默随着冷墨走到他身后，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黄忠回头，先是惊了下，然后笑意从眼里徐徐升起：“来了！”
低头，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笑意更浓。
“走吧，先去前面坐。”
冷墨跟季默跟在他身后。
z大的礼堂很大，能容纳两千多人，不过还是不足以容纳全校师生，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安排了座位，不过不反对围观。
周遭很嘈杂，一直到接近舞台，声音才减弱下来。
“都结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黄忠稍稍偏了下头，朝夫妻两人问道。
季默脸陡然一红，冷墨接了话：“我们不急。”
“还不急呢，都快奔三的人了。”黄忠前两个月刚晋升的外公，语气很骄傲，“我女儿比你小两岁，都抱上了。”
任他怎么炫耀，冷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们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不急。”
“哼，有个孩子多好，虎头虎脑多可爱。”黄忠把头扭回去，不想跟没有共同语言的人说话。
后面，季默把牵着的手往下拉了拉，示意他看她，小声问他：“我们真的要过几年吗？”
程序员吃的是青春饭，所以当初毕业，她就跟他说了她的职业规划：想趁着程序员最黄金的时期好好奋斗，等能力、速度跟不上的时候再争取当个项目经理。
他对她向来尊重，同意她的职业规划后，这两年一直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他的承诺。
他们一直避孕。
冷墨低头，附耳：“想生了？”
“也没有很想。”没有很想，其实就是有一点想。
季默从未想过最先动摇的是她自己。
跟着黄忠坐在第三排最边上的位置，看着台上，男人简单的白衬衫搭着浅色直筒牛仔裤，裤子下是白色的板鞋，校园风十足，帅气又不失青春。
看来她的征途要换轨道了，转向人间烟火。
季默心想。
…
周年庆尾声已经到饭点，黄忠说市中心开了家海鲜自助餐厅，很不错，所以从礼堂退出来后，他们一行三人就去z大的经贸学院，接了刚给学生上完课的师母。
一行四人坐着冷墨的车，去了市中心。
饭点，交通堵塞严重，抵达时已经快一点了。
海鲜自助临街，旁边是万达广场，不缺客源，所以生意十分兴隆，门口的停车位已经满了。
冷墨：“你们先进去，我去找车位。”
“要是附近没有，就往前开一些，前面有个水果批发市场，那里应该会有位置。”黄忠提醒道，然后打开后车门，等自家婆娘下车了，才轻轻合上。
“开慢点。”季默临下车时，回头朝他叮嘱了句。
冷墨点头，太阳从对面照过来，给他清隽的面容镀了层暖色的芒。
“嗯。”
等她跟黄忠夫妻站在一起了，才发动引擎，往前开。
季默跟着黄忠夫妻进了餐厅，里面开了空调，一踏进，凉意就袭来。
门口有迎宾人员，领着他们往空位子上走。
“季默，走，我们去拿东西。”
王丽君站在位置与位置的过道，朝她说道。
“好。”季默快速地把身上的斜挎包取下，放到软沙发最里边。
“君啊，记得帮我接杯酸梅汁回来。”
王丽君高艳冷贵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说呢，很像甄嬛传里的华妃娘娘教训“不懂事的妖艳贱货”时的眼神。
“我才不帮你接。”
下一秒笑容满面地挽起季默的手。
嘴上虽然说不接，但回来时还是带了杯饮料回来。
他就知道。
黄忠高兴地接过，看到奶白色液体时，笑容凝固：“怎么是牛奶？”
“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年轻喝酸的，也不怕胃受不了。”王丽君嫌弃道。
黄忠欲言又止，最后唉了声，默默地喝牛奶。
季默笑看着这一幕，看了眼餐厅入口，起身，语调温柔道：“我去趟卫生间。”
王丽君把目光从自家老伴脸上移开，落向她，“那你要快点回来。”
“好。”
海鲜餐厅内没有卫生间，季默去前台结了账，顺便问了下收银员，收银员热切地跟她说了大概方位。
季默点头，拎着包走出餐厅，去万达商场一楼寻到了Toilet，从里面出来时，远远就看到外面突然人头攒动。
走近了，才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吉他声。
季默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没凑那个热闹，想着冷墨应该也快回来了，打算在餐厅门口等一等他，然后一起进去。
舒缓、静谧、淡淡悲伤的乐声自人群中传出来。
是她单曲循环的钢琴曲。
夜的钢琴曲5。
季默脚步一顿，抬眸看了下对面的海鲜餐厅门口，目光往前延伸，零零散散的人中，没有她的意中人。
看来是还没回来。
季默稍作计算了下，这首歌不足三分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边听边等他吧。
于是乎，接下的一段时间，季默一会儿看看前面的后脑勺，一会儿侧头看对面。
快结尾的时候，站在前面的男人走掉了，男人的前面是个小女生，季默比小女生高一点，不费劲地就看到了圈内的全貌。
弹奏者是个女孩，顺直的黑发扎在脑后，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尾有点浅棕，前额是薄薄的空气刘海，脸庞葱白稚气未脱。
季默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蓝白相间，胸口还印着个徽章，想来应该是某所学校的校徽，衣服是校服。
身上挂着木吉他，笨重的木吉他，使得她人看起来娇小单薄。
“真孝顺。”
人群中似有这样的话语嘈杂着。
季默垂眸，看到了她面前放着张大红纸。
简要概括就是，卖唱募捐。
万达侧面街道有一家建设银行。
季默隔着人群，看了眼女孩，天太热了，晶莹的汗珠顺着她鬓发垂落。
等从银行里出来，围着的人群已经散了，毕竟三十五度的高温也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女孩还是顶着暴晒，弹奏着，尽管少有人驻留。
季默拎着银行工作人员给她的红袋子走过银行与万达的夹道，绕到了女孩的后面。
原本是打算偷偷放在搁置在她身后的那个书包边，但是女孩太警觉了，她刚弯腰就回头了。
女孩与她对视了三秒，目光向下，落在她手上鼓囊的红袋子上。
“我不是要偷你东西。”被发现了，季默索性站起来，蓝白衬衫下搭米色纱裙，落落大方，走向她，把从银行取的钱递给她，“我不知道真假，但无论真假，我希望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应该在课堂，而不是在街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女孩看着鼓囊的红袋子，踌躇片刻，伸手拿过抱在怀里，“谢谢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会还你的。”
“不用还我，如果真的想还，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就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季默余光扫到了熟悉的身影，偏眸，撞进一双漆黑清冷的眸里，嘴角上扬，“我老公来了，再见，小朋友。”
女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身材伟岸，样貌不输明星男人正从街对面走向她们。
“姐姐，我叫楚云笙。”女孩在她临走之际说道，但可能太小声了，她并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