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缝隙里涌出的红光突然暴涨,像是地底熔浆被强行挤破了地壳。
陆醉川的瞳孔在刺目中收缩,耳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是小九盲眼上的白纱,被那股邪祟气息生生震成了碎片。
盲女苍白的眼珠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却比任何明眼人都更早捕捉到了危险,她用手比划着:“哥哥,它在笑。”
“放肆!”黑冥尊踉跄着撞向石壁,嘴角的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他布满裂痕的指甲深深抠进石缝,癫狂的笑声混着血沫:“等大人踏破阴阳,你们这些蝼蚁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从石棺里漫出来的气息不是普通的阴邪,更像是被千万人怨恨浸泡了千年的毒酒,每吸一口都像有钢针往肺里扎。
城隍印在掌心发烫,金光原本能驱散三里内的阴祟,此刻却被压成了巴掌大的光晕,仿佛随时会被吹灭。
“这是……”玄风长老的道袍无风自动,原本花白的胡须竟在迅速泛黑,“千年之前玄风派曾有古籍记载,说幽都山底镇压着一尊‘无妄’,是人间所有暴戾执念的化身。当年十二位天官境大能联手,用十万生魂血祭才将其封入石棺……”
话音未落,石棺“轰”地一声完全掀开。
一道黑影破棺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阴影,更像是将世间所有黑暗揉成了实体——有女人披头散发的轮廓,有孩童蜷缩的残影,有将军持剑的姿态,所有冤魂的面容在其中重叠扭曲,最后凝结成一张咧到耳根的巨口,利齿间滴着墨绿色的毒液。
毒液溅在地上,青石板瞬间融化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沈墨寒的桃木剑“嗡”地悲鸣,她手腕翻飞结出三重阴阳印,半空中浮现金黄与幽蓝交织的屏障。
黑影撞上去的刹那,屏障像薄纸般碎裂,余势不减地扑向最近的小九。
“小心!”陆醉川猛地拽过小九的手腕,酒葫芦在腰间撞得哐当响——早空了。
他咬碎舌尖,鲜血混着喉头翻涌的酒气喷在城隍印上。
金光陡然暴涨三寸,将黑影逼退半步。
可这半步的代价,是他后颈突然爬上的皱纹,镜中若此刻照见,怕是要多出十岁年纪。
“城隍之力对它没用!”小九的判官笔突然绽放银芒,盲眼倒映出黑影的破绽——在那团扭曲的阴影里,有个泛着灰光的核心,像是颗被无数锁链缠绕的心脏。
她手腕轻抖,笔尖划破指尖,血珠顺着笔杆流转,“无眼审判,判你形滞!”
银芒化作利箭穿透黑影。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动作果然慢了半拍。
陆醉川趁机掐诀,额间浮现出淡金色的城隍纹:“生死轮回,转!”
地宫中突然刮起罡风。
陆醉川能感觉到,自己与黑影的因果线被强行拽出,前世今生的业障在风中翻涌。
可那黑影的核心只是晃了晃,竟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死气——被融化的石板、碎裂的屏障、甚至玄风长老念诵往生咒时溢出的灵力,全被它吸进了体内。
“必须找到封印核心!”玄风长老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的道袍已经完全变黑,“当年的封印阵法在石棺底部!若不能重启,它会在三个时辰内吞噬整座地宫的生气,到那时……”
陆醉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石棺底部果然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纹路本应是朱红色,此刻却褪成了暗褐,像是被血浸透后又风干了千年。
他反手将小九推给沈墨寒:“寒儿护着小九,玄风前辈稳住阵眼!”
沈墨寒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幽蓝轨迹,新的屏障将三人护在中央。
黑影撞上来时,她咬着唇硬接了一记,桃木剑上的裂痕又多了三道。
小九的判官笔则如灵蛇出洞,每次点刺都精准地戳向黑影的核心,虽然无法重伤,却勉强牵制住了它的攻势。
陆醉川单膝跪在石棺前。
他扯下衣襟擦去符文上的灰尘,终于看清那些纹路的走向——竟是用活人血混合朱砂刻的,每个符文里都锁着一缕残魂。
他掏出城隍印按在阵眼上,金光注入的刹那,那些残魂突然发出凄厉的哭嚎。
“是生魂血祭!”玄风长老跌坐在地,双手按在另一处阵眼上,“当年的封印用了十万生魂,这些符文里锁的是他们的怨!”
陆醉川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城隍印的金光正在被那些怨魂吞噬——他们不是不想解脱,而是被封印困了千年,早已从受害者变成了帮凶。
他咬了咬牙,咬破指尖在城隍印上画了道血符:“我以城隍之名,赦你们往生!”
金光突然变得灼热。
那些怨魂的哭嚎变成了欢呼,他们的残魂顺着符文游走,将原本暗淡的纹路重新染成了朱红。
玄风长老的灵力也随之注入,阵法开始转动,发出古老的嗡鸣。
“回来!”陆醉川大喝一声。
黑影的动作突然凝固。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冤魂的面容从它体内挣脱,被阵法吸回石棺。
最后那团核心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小九的判官笔钉在半空。
陆醉川趁机将城隍印拍在石棺盖上,金光如锁链般缠绕,“轰”地一声将石棺重新封死。
地宫终于安静下来。
陆醉川瘫坐在地,后颈的皱纹已经蔓延到眼角,连说话都带着喘息:“暂时……暂时封……”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众人抬头,黑冥尊不知何时站在断裂的石梁上,嘴角的黑血已经止住,眼神却比之前更阴毒。
他指尖一弹,一枚黑色玉佩坠落在地。
玉佩上刻着的,正是刚才被重启的封印阵法。
“这是用十万生魂的骨血炼的引魂玉。”黑冥尊舔了舔嘴角,“每过一个时辰,阵法就会消散一层。等玉碎时……”他的身影开始虚化,“无妄大人会感谢你们的,毕竟现在的它,比千年之前更强大了。”
玉佩突然发出幽光。
陆醉川盯着那上面正在变淡的纹路,只觉喉咙发苦。
沈墨寒蹲下身捡起玉佩,指尖触到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上面的阵法……和我家传古籍里记载的‘九幽冥婚’阵很像。”
小九盲眼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摸索着抓住陆醉川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哥哥,我闻到了……很多很多酒气。”
陆醉川摸了摸腰间空了的酒葫芦,突然想起十天前在醉仙楼,有个戴斗笠的客人留下了一坛“醉生梦死”,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他望着石棺上逐渐变淡的金光,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回据点。”
沈墨寒将玉佩收进怀中,玄风长老颤巍巍地扶起石梁上的道袍。
地宫之外,北洋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厚重的乌云里隐约传来闷雷,像是某种巨兽在打哈欠。
陆醉川走在最前面,酒葫芦撞着大腿发出空洞的响。
他知道,等回到据点,他们需要商量的不只是如何彻底封印无妄——更要弄清楚,黑冥尊背后的“大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在此时唤醒这尊千年邪祟。
而那坛“醉生梦死”,或许会成为关键……